第454章 王家大宅
他往旁边让开一步,算是默许。
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就停在院外。
阿禾在家人的簇拥下走到车边,踩着脚凳上去。
忽然,一道身影快步走来。
只见陈默长腿一迈,竟是利落地跃上了车辕,一把从车夫手里夺过了缰绳。
“落霞渡危险,我跟你一道去。”
……
落霞渡,名不副实。
此地非但没有落日熔金、彩霞满天的诗意,反而因地处三江汇流的咽喉之地,常年水汽氤氲,显得阴沉而压抑。
江风裹挟着潮气,吹在人身上,是刺骨的湿冷。
这里是北上南下的必经之路,本该是商贾云集、繁华喧嚣的宝地,如今却透着股萧条与死寂。
渡口上来往的船夫与苦力,个个面带菜色,眼神麻木,像一群被抽了魂的行尸走肉。
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镇子中央那座最为气派的深宅大院——王家。
朱门高墙,雕梁画栋,门口两尊石狮子张着血盆大口,透着不可一世的凶悍。
院内,几房妾室正聚在暖阁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着瓜子。
为首的是最受宠的柳姨娘,一身水红色的绸缎,衬得肌肤雪白,只是那张俏脸上,眉眼间总带着几分刻薄。
“也不知老爷今儿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这么大动静。”她将瓜子皮“呸”地一声吐在地上,斜睨着旁边默不作声的张姨娘,“妹妹倒是沉得住气。”
张姨娘年小几岁,姿色平平,闻言只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姐姐说笑了,这院里什么时候缺过新人?咱们姐妹,安分守己就是福气。”
“福气?”柳姨娘冷笑一声,“等新人进了门,你我怕是连这炭火都分不到了!”
话音未落,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与哭喊,伴随着男人粗野的笑声。
暖阁内的交谈戛然而止。
主路上,一个五短身材、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正拖着一个拼命挣扎的少女往后院走。
那男人一双三角眼闪着淫邪的光,鹰钩鼻,薄嘴唇,走起路来背微微佝偻着,像一只蛰伏的毒蝎。
他就是七义堂落霞渡分堂主,王蝎子。
被他拖在手里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荆钗布裙,显然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此刻发髻散乱,脸上挂着泪痕,正死死地抠着门框,哭喊着:
“爹!娘!救我!”
王蝎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回手就是一巴掌。
“吵死了!”他狞笑道,“进了我王家的门,就是我王蝎子的人!再敢哭嚎,老子就派人把你那开豆腐坊的老爹老娘,一并沉到江里去喂鱼!”
少女被这一巴掌打蒙了,也吓傻了,哭声顿时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绝望的抽噎。
王蝎子心满意足,像拖一条死狗般,将她拖进了最里头的卧房,“砰”地一声甩上了房门。
很快,房里便传出衣帛撕裂的声音,和少女被死死捂住嘴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王蝎子心满意足地整理着衣衫往外走,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那具了无生气的躯体,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妈的,跟条死鱼一样,真他娘的扫兴。”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扔在床边,声音里满是羞辱与威胁,“拿着!往后给老子学乖点,伺候好了,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你爹娘那豆腐坊,明天就得换个姓。”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子里,重归死寂。
床上,少女衣衫不整地蜷缩着,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的掐痕与狰狞的齿印,眼神空洞,仿佛一尊被摔碎了的瓷娃娃。
她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她才缓缓地、僵硬地坐起身。
目光扫过床边那锭刺眼的银子,又落在自己被撕烂的衣袖上。
屈辱、疼痛、绝望……像无数条毒蛇,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不想活了。
她颤抖着手,拾起了地上的腰带,往房梁上一扔。
就在她闭上眼,准备踢倒脚下的凳子的时候——
窗户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黑影如狸猫般灵巧地翻了进来,稳稳地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少女惊得浑身一颤,一下就踢倒了凳子,整个人瞬间吊挂起来。
“唔……”
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不已。
而下一瞬,那黑衣男人忽然一抬手,不知道飞出个什么东西,瞬间割断了腰带。
少女重重掉在地上。
“咳咳咳……”
少女惊诧地望向这个救下自己的男人。
那人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桌边,将王蝎子随手放下的玉佩揣进怀里,又熟门熟路地撬开床头的一个暗格,从里面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他甚至还嫌弃地掂了掂,似乎觉得分量不够。
少女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翻箱倒柜,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往一个布包里塞。
那人蒙着脸,看不清样貌,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好看的眼睛,在昏暗的屋子里,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带着几分狡黠,和几分玩世不恭。
末了,那人似乎才终于注意到她,目光在她脚边的腰带上停了停,发出一声轻笑。
“这位姑娘,别害怕……”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少年清朗,“我是个求财的贼,惦记这王八蛋很久了,救你呢,纯属顺手。你要是还想死,请便。”
少女错愕地看着他。
那男人将鼓鼓囊囊的包裹往肩上一甩,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不过我得多句嘴。”“人死了,可就真的一了百了,什么仇也报不了,什么冤也伸不了。”
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弯了弯,像两道月牙。
“可要是活着,就不一样了。起码还有机会做很多事,不是吗?”
虽然这样说,但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全是戏谑,仿佛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热闹。
少女蜷在地上,身上的痛楚却远不及心里的死寂。
她呆呆地看着这个自称是贼的男人,好半晌,泪水才重新涌出眼眶,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