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迷雾上海滩马背上的鬃毛

第1章 1930年,上海滩

1930年的上海滩,霓虹灯影在黄浦江上闪烁,船鸣声此起彼伏。这是一座光怪陆离的城市,豪门争斗、商战阴谋、街头喧嚣与暗巷罪恶交织其间。这里是冒险家的乐园,也是谋略家的战场。

张存光披着一件深灰色长风衣,戴着宽檐帽,站在南市码头的一盏昏黄路灯下。他点燃一支“蝴蝶牌”香烟,烟雾在湿冷的空气中缓缓升腾。身旁的江水泛起一阵波澜,他微微眯眼,心中却一片清明。

“张先生,尸体找到了。”一个矮胖的警探快步跑来,帽檐上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他是卢探长,张存光的老相识。

张存光掸了掸烟灰,平静地问道:“在哪儿?”

“就在那边一艘废弃的小舢板里,情况有点……奇怪。”卢探长压低声音。

张存光微微皱眉,随即迈开步伐。他脚下的皮鞋踩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水声。

那艘舢板停靠在江边的一片芦苇丛中,船身斑驳,散发着腐朽的气味。张存光登上船时,昏暗的煤油灯光勉强照亮了尸体的位置。死者是一名年轻女子,身穿白色旗袍,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仿佛安详地睡着。然而,她的脖颈上有一道细长的勒痕,旗袍的下摆染着未干的血迹。

张存光蹲下身,仔细观察尸体。旗袍的布料是上好的湘绣,价格不菲,而那道勒痕却像是用普通的麻绳所致。更怪异的是,尸体周围摆放着五根蜡烛,却只有其中三根被点燃,另一侧的两根蜡烛似乎被刻意掐灭。

“她的身份查到了吗?”张存光语气平静,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还没。不过,从她的装扮和手上的玉镯来看,应该是某个富商的千金。”卢探长搓了搓手,显然有些不安,“奇怪的是,这种仪式化的摆设……不像普通的凶杀案。”

“仪式化?”张存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视线停留在尸体旁的蜡烛上。他用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其中一根蜡烛,发现蜡烛底部沾着一层奇怪的泥土,泥土中还夹杂着几粒亮晶晶的沙粒。

张存光站起身,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不是普通的仪式,倒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卢探长愣了一下:“信息?什么意思?”

张存光没回答,而是用脚尖拨了拨船舷边的一小块泥土,然后对卢探长说:“让人去查查最近有没有富商家里失踪了女儿,另外,去调查一下城南的荒地,那边的泥土应该和这里的一样。”

卢探长有些犹豫:“张先生,你的意思是——”

“真相就在泥土里,至于为什么她被杀,我们需要更多线索。”张存光的声音低沉却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此刻,雨声忽然大了起来,江面上的雾气也愈发浓重。张存光抬头望向远方的夜幕,仿佛看到了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收紧,而他,正是破局的那个人。

雨滴砸在船篷上,发出密集的响声,仿佛无数细小的锤子在敲击这寂静的夜。张存光拿出一副雪白的手套,缓缓套上,指尖触碰到尸体时,他的动作轻如羽毛,生怕破坏任何潜在的证据。

女子的面容虽然因死亡而显得苍白,却仍留有一丝未散的娇媚。张存光低头仔细观察,发现她的嘴唇略显青紫,但眼角的血丝不多,显然并不是窒息而死。勒痕虽深,但断裂的血管不多。

“这是死后伪造的。”张存光淡淡地说道。

“伪造?”卢探长愣了一下,凑近看了看,“难道不是被人勒死的?”

“脖子上的勒痕只是掩饰,她真正的死因还需要解剖来确认。”张存光伸手指了指尸体侧颈下方的一处红肿痕迹,“不过,我猜应该是注射了什么毒物。”

卢探长顿时背后一凉,喉咙干涩地说道:“毒杀?手段这么高明,这案子恐怕不简单啊……”

张存光没理会他的感叹,继续检查尸体。他的目光落在女子手腕上的玉镯,那是一块上等的翡翠,色泽饱满,雕工精细。但他发现玉镯的内侧有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处隐约嵌着一缕纤细的黑线。

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那缕黑线,放在鼻端嗅了嗅,眉头顿时皱得更深:“这是细麻丝,跟勒痕的绳索材质一致。她可能在生前曾挣扎过,但对方的手法极快,没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

船舷边的煤油灯跳动了一下,火焰仿佛被风惊扰,晃出一道道扭曲的影子。张存光站起身,脱下手套,转身看向卢探长:“尸体送去法医处,毒物分析是关键。还有,她的鞋呢?”

“鞋?”卢探长一怔,顺着尸体方向看了看,果然,女子的双脚赤裸,脚趾上沾着几粒泥沙。

张存光轻声说道:“她的鞋很重要,可能带着线索。”

“明白!”卢探长连忙招呼手下搜查附近的芦苇丛。

张存光却走到船舷边,伸手捻起一撮船底的泥土,那些泥土潮湿而腥臭,夹杂着粗砂。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仿佛已经嗅到这案子背后的危险气息。

雨声愈发急促,船身微微晃动,仿佛这小小的舢板也在承受着某种看不见的压力。张存光转头看向卢探长:“蜡烛的摆放,像是在模仿什么特殊的仪式。但这不是宗教

礼仪,更像是一种……威胁。”

“威胁?”卢探长瞪大了眼睛,“张先生,你是说,凶手这是在警告谁?”

张存光点燃了一根烟,眯眼望向浓浓的江雾,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或许是警告,也或许是挑衅。这个凶手不仅缜密,还很骄傲。他在告诉某些人——他能轻而易举地杀人,还能用这种方式留下谜题。”

卢探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他想让谁解这个谜题?”

“当然是能解的人。”张存光眼中浮现一抹冷峻的笑意,“现在,这场游戏已经开始了。”

此时,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一个身穿西装的年轻人匆匆跑来,带着一身湿气和紧张的神情:“张先生,卢探长,有消息了!城南朱家茶楼的少东家朱敏,报案说他妹妹朱婉婷失踪了,刚好是一位富商的千金!”

张存光把烟头掐灭,冷静地问:“什么时候失踪的?”

“他说,昨天晚上朱小姐参加了一个舞会,之后便音讯全无。”

“舞会……”张存光低声重复,眉头微皱。他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幅图景:华丽的舞池、交错的目光、步伐间的隐秘斗争……“地点在哪儿?”

“静安路的‘夜巴黎’舞厅。”年轻人回答。

张存光点了点头:“很好,接下来我们去那里找线索。告诉朱家的人,尸体暂时不能确认身份,让他们耐心等消息。”

卢探长跟上他,皱眉道:“张先生,你觉得这舞会和凶案有联系?”

“舞会是她失踪的起点,也是这条线索的开端。”张存光整理了一下风衣,“凶手选择在这里下手,绝不是偶然。”

雨继续下着,张存光的身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渐行渐远。他的步伐沉稳,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上海滩的迷雾,才刚刚拉开帷幕。

夜巴黎舞厅

夜深了,雨仍未停,上海滩的霓虹灯像江面上的游鱼,迷离而诱惑。

“夜巴黎”舞厅位于静安路最繁华的地段,门前停满了各式汽车,宾客们踩着湿滑的石板路鱼贯而入,衣香鬓影,灯红酒绿。一对对男女在门口的华丽琉璃灯下相视而笑,仿佛这里是世间一切烦恼的尽头。

然而,张存光知道,越是这样的地方,越藏着肮脏的秘密。他站在舞厅门口,缓缓掸去风衣上的水珠,抬眼扫视了一下整个建筑。

“这里可真够奢华。”卢探长站在一旁,忍不住感叹,“一晚上的花销,怕是能抵得上普通人家半年的生活费。”

“奢华从来都是遮羞布。”张存光淡淡地说,“它掩盖的是背后的权力、欲望和罪恶。”

两人推开大门,热浪夹杂着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舞厅内乐声悠扬,爵士乐队在舞台上摇摆着演奏,地板上是正在起舞的男女。他们的衣着各异,却都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贵气。

“朱婉婷就是在这儿失踪的?”卢探长环顾四周,有些不安地问。

“没错。她在舞会结束后,走出了这扇门,但她并没有回家。”张存光的目光扫过舞厅,最终落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间半遮掩的雅座,帘布后隐约可见几个抽烟的男人。他们的眼神冰冷,手指上夹着雪茄,旁边的女人笑得妖娆,却目光空洞。

张存光扯了扯嘴角:“从那里开始查。”

两人正准备往二楼走,舞厅经理却拦住了他们。他是个中年男人,头发油光锃亮,笑容里带着一丝敷衍:“两位先生,这里可是会员制的私人场所,恐怕……”

张存光掏出一张证件,递到他眼前:“我们在调查一宗失踪案。昨晚的舞会,朱婉婷小姐也在。”

听到“朱婉婷”这个名字,经理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啊,朱小姐……昨晚确实来过。不过舞会结束后,她就和朋友离开了,没出什么事。”

“和谁?”张存光冷冷地问。

经理的眼神有些闪烁:“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但她当时似乎跟一个年轻的绅士走得比较近。对了,那位绅士常来我们这里,好像是——嗯,李家大公子的朋友。”

“李家?”卢探长皱眉,“是那个开烟草公司的李家?”

经理点了点头,陪笑道:“对,李公子可是我们这里的常客,经常带朋友来消遣。不过昨晚我不确定是不是他陪朱小姐离开的,您知道,这种场合……”

张存光没再多说,径直朝二楼走去,经理张了张嘴,但没敢再阻拦。

二楼的雅座里,那几个抽烟的男人正在低声交谈,看到张存光和卢探长时,其中一个瘦削的青年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挑衅:“两位找错地方了吧?这里是私人包间。”

“昨晚你们都在这里?”张存光直接问道,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青年哼了一声,正想发作,旁边一个年长的男人摆了摆手,低声说:“别惹麻烦。”他起身对张存光点头道,“我们昨晚的确在这儿,但只是在喝酒聊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您怀疑什么?”

张存光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扫过,语气不急不缓:“朱婉婷小姐失踪

了,我需要知道你们昨晚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

几人对视一眼,显然有些紧张。年长的男人沉吟片刻,低声说道:“昨晚她的确来过,但……我们只看到她跟一个男人跳了几支舞,后来他们似乎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我们没注意那男人是谁。”

张存光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没有别的细节?比如那个男人的衣着、神态,或者说过什么?”

这时,瘦削的青年不耐烦地插嘴:“你问得太多了!我们只是来玩的,又不是她的保镖,哪能注意那么多!”

张存光沉默片刻,转身离开。走到楼梯口时,他低声对卢探长说:“那几个人的话有问题,他们明显在隐瞒什么。”

“那怎么办?要不要盯着他们?”卢探长低声问。

“不急。”张存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隐瞒是因为害怕,而怕的人一定会露出破绽。”

走出舞厅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张存光站在门口,点燃一根香烟,深吸一口。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四周,脑海中开始拼凑昨晚发生的一切:朱婉婷离开舞厅,与某人同行,随后消失无踪,而她的尸体却被精心布置在码头的舢板上。这其中,必定有一个关键的节点被刻意隐藏。

“卢探长,让人查查李家大公子的行踪,还有昨晚舞厅里所有客人的名单。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张存光吐出一口烟雾,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夜色渐深,张存光走向停在不远处的汽车。他知道,真正的对手还在黑暗中注视着,而他需要时间,去撕开这迷雾般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