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坠海夜森森雨

扼住良心的咽喉

扼住良心的咽喉

苏浅陌怕他首次登场就把一哥给秒自闭了, 提醒道,“你也别太乱来了,你可能无所谓, 但这份工作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你就是不接这剧,继续在舞台剧发展不是挺好?”陆白瑜看着工作人员调整打光板, 研究着光线的落点。

“完全不一样,这次我可是主演。这可是时隔十年的主演, 我真的很珍惜这次机会。就算要磨灭我的个性, 只要能让这个剧成功播出,我都会努力去做的。”

苏浅陌擡眼视线往外飘去, 陷入了某些回忆,“以前的我不懂得与人沟通, 一过气回过神才发现,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后来才发现自己其实挺讨人厌的。老实说有段时间我就很羡慕你, 身边总是聚着这么多人。”

听完她迟来的忏悔,陆白瑜轻轻咦了声, “承蒙喜爱。不过, 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 好久没见你出现在电视上了,以为你退圈了。哦, 原来是没戏拍啊。”

苏浅陌酝酿半天的情绪被击碎, 她磨了好几下后槽牙, 啐了他一口, “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没朋友了吧!”

“就……还行。”陆白瑜耸耸肩,见她一脸不信, 凉飕飕地把视线挪到鹿宁悠身上。

鹿宁悠哪敢说他半点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也要把他夸得与日月肩并肩。

她扼住良心的咽喉, 摇身变成顶尖的捧眼,“陆学长在学校里一直很受欢迎,不论男女,老少通吃。每天跟在他身后的迷弟迷妹们可多了,我是老天瞎眼才捡到跟着他学习的机会。”

陆白瑜抱着双臂朝苏浅陌一扬眉,心安理得地接受吹捧。

后者被“受欢迎”扎了心,想到近几年的经历,苏浅陌一脸苦笑,“我确实沈寂了很久啦,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要不干脆退圈算了……”

鹿宁悠被她落寞的样子弄得有些於心不忍,刚想劝点什么,就见到苏浅陌明媚一笑,“但是郭导会邀请我来当女主角,就是认可了我的实力!我觉得能坚持到现在真是太好了,能被别人认可我就很高兴了!”

苏浅陌儿时确实是个张扬跋扈的公主性子,仗着演技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在同龄人那都是拿鼻孔看人。十多年前遇到陆白瑜的第一句话就是,“小鬼,别拖我后腿。”

她的目中无人在圈子里都不算秘密,傲娇又爱与人比较,年级稍大一些,父母想管也管不住。被磨成现在这样,应该也经历不少。

长大就是场试炼,不断告别,不断遇见。

谁不是呢。

“知道了,我也去努力了,苏前辈。”陆白瑜先前漫不经心的腔调一收,摆摆手,飞快走向拍摄场地。

这一声苏前辈倒是喊得真情实意。

身后鹿宁悠与苏浅陌对视一眼,笑着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现场纷杂的脚步声渐止,随着场记排版声清脆响起,拍摄开始。

陆白瑜饰演的夏池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懒散,身后是盏华丽的水晶吊灯。

本是贵公子出身的他,与父母失散,幼年一直流浪。为了应对外界过於残酷的环境,分裂出另一个人格。被家里人找到时他精神状态早异於常人。之后意外结识女主唐琳。在她身上看到人性的善,尝试通过她进行人格整合。

男主顾景天自然不会同意唐琳与他这种混□□的人有牵扯,肆意妄为的夏池便用了些手段“请”他过来谈谈。

男主演纪归帆被两位群演架着,跪坐在地上,眉头紧锁,像在不满这个角度不能展示他的帅气。

他将姿势改为了半蹲,才开始表演。

顾景天恼羞成怒道,“你们这是犯罪!等我出去一定会把你们所有人都抓起来。”

“顾先生,先别急着激动,我请你过来是想做个交易。”

夏池轻笑着,带着一丝愉悦,完全是商量的腔调,“现在的唐琳已经不想呆在你精心设计的鸟笼里了。不如考虑下让我们一起合作,可以为她编制更完美的谎言,更美好的梦境。”

他从抽屉里摸了支烟出来,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尖把玩,无声地表示自己有耐心等待他的答覆。

顾景天只顾找摄像机的角度,他扬着头嗤笑出声,“就凭你?你能做些什么,这么愚蠢的问题,我都不屑回答你。”

闻言,夏池眼神往外一瞟,歪了歪头,很为难的样子拖长了音调,“我能做的有很多,可你都不相信我。那怎么办呢?都法治社会了,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谈谈多好啊。”

顾景天瞪大了眼,怒喝,“做梦!赶紧把我放开,然后自己滚。”

“怎么能叫人滚呢,这多没礼貌。”夏池垂下眸子,再擡起时温润的表面被瞬间撕开,他漆黑的眼底燃烧着野性难驯的不羁。他朝着两个手下扬了扬下巴。

被按在地板上的顾景天被他骤然转变凌厉如刀的眼神盯着,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害怕的情绪从眼里自然流露出来,可惜演绎错了,此刻男主角表现出来的应该是愤恨不甘又不得不隐忍。

而他只剩懦弱,还被吓得台词都忘了。

导演组的人面面相觑,总导演郭导皱了皱眉,没有喊停。

夏池推开椅子在顾景天眼前站定,勾着唇角从头到脚审视他,目光缓慢地,具有攻击性地一寸寸掠过他身上。

凝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像是百思不得其解,隐约夹杂了些孩子气,“唐琳喜欢你这样的?顾先生怎么一直趴在地上,我都看不清脸了。”

趴在地上的顾景天依旧呆若木鸡。

像是对猎物的反应感到失望,夏池擡腿用皮鞋尖挑起顾景天的脸,正要打量,他的头又软软地垂了下去。

夏池躬下身,一把扯起他的头发,修长的手指钳住他疲软的下巴。

顾景天只觉得眼前男人散发出的气场有巨大的威压,早已失去反应能力,顺从又吃力地仰头看向他。

“我很吓人吗?怎么都不说话?”夏池唇角慢慢放平,收起让人毛骨悚然的轻笑,神情一松和煦无害,又变回那个纯良少年。

原来的剧本里没这段,临场改编后,顾景天的紧张感才有所缓和。

他哆嗦着念出台词,“我都说了不同意。”

“真的不同意啊。”夏池微微眯了眼,惋惜之情从轻佻的语气里展现。

随后唇线忽而崩紧成一条线,深刻的双眼皮往上撩起,眼中的冷意越来越盛,“那怎么办呢,那要不就算了。我突然不想和你做交易了,我现在就是单纯想揍你。顾先生应该也知道,打关节处是看不出伤痕的。”

他的嗓音温和语调平稳,与眼里猩红的疯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看着夏池熟练地在手掌上缠绕绷带,顾景天像是被浓重的寒气摄住,表情越发控制不过来,嘴微微张开本能地求饶。

“不,不要打我……”

这场戏到这里被郭导喊了停。纪归帆他早该起身与夏池对峙,告诉他想看他求饶是做梦,唐琳不是一件物品,她有自己的想法。

性格强势的顾景天应该是跟夏池势均力敌,而不是像个懦夫一样匍匐在地。纪归帆被叫到一边,做单独指导。

陆白瑜还没出戏,带着浑身的冷意,不发一言的坐到场边。

受低气压影响,他所在的区域三米左右仿佛成了真空地带。

除了纪归帆,在场最慌的人还有一个,鹿宁悠,总觉得陆学长是把对自己的火气撒在了纪归帆身上。

他也是倒霉,好死不死怼到魔鬼鱼枪口上。

她缩了缩脖子离开,摸到十米开外的苏浅陌身边坐下。

从几天前开始,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怪怪的,尤其是陆白瑜。就像严师突然放养了他用来折磨的爱徒,乐子没了,对谁都冷漠得很。

苏浅陌瞄陆白瑜一眼,又转回来轻声问她,“他终於把你也给惹毛了?”

鹿宁悠心有馀悸地摇头,“不是,这次应该是我惹他生气了,哄不了的那种。”

&“溜啊,姐妹!你这没被他弄死,还活蹦乱跳呢。&“苏浅陌直接竖起大拇指,为她点了个赞,“厉害,再接再厉。”

“再接再厉?”见苏姐姐这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点头,鹿宁悠不由自主想起远在天边的霍世秋。

吃瓜才是人类本质是吧。

不过苏姐姐好像没霍学长不怕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不太习惯。

鹿宁悠:“你怎么都不问为什么?”

“能把他弄生气的事,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我还是不要知道了,省得被他灭口,我惜命。”苏浅陌刚稳住自己八卦的心,下一秒就后悔了。

她好奇地探身,“不过你可以悄咪咪告诉我,你们到底发生了啥?别把我供出去就行。”

还真是猫改不了偷腥,猹改不了吃瓜。

谁还不是个猹,本着有瓜同享大无畏精神,鹿宁悠惆怅地轻叹了一声,“就是一些小小的误会,我就是对他关心多了这么一点点……”

“打住,我们就说到这。”苏浅陌警觉地看到陆白瑜端了杯咖啡过来。

“看来今天得熬夜了,要喝点咖啡吗?”无人应话,陆白瑜眉头一皱,居高临下地打量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哦,谢谢。”苏浅陌率先伸手。

陆白瑜从外套兜里摸出罐装咖啡丢给她。

苏浅陌,“……”她不配喝热的是吧。

陆白瑜挪开视线,黑沈的眸子直视鹿宁悠。

她还在想着如何不突兀不冒昧地能让他高擡贵手,别在接下来的戏虐自己。

他已经递出咖啡杯,两只手一起递出来的那种。

鹿宁悠也老老实实伸出双手,但觉得他亲手泡的咖啡可能有被下了毒。

没料到,陆白瑜把手缩了回去,当着她面提起杯子喝了一口,用着夏池大反派的语气说,“想什么呢,自己去泡。”

“……好的。”鹿宁悠落荒而逃。

到了休息室,工作人员告诉她咖啡有人给她预定好了,端走就行。

鹿宁悠一瞬间迷茫了,机械地从工作人员那里接过加了奶与糖的咖啡往里瞧,难道这一杯才有毒?

可眼下这情况有毒也得喝,以表认错诚意。

她端着热咖啡再出来时,棚内拍摄已经重新开始。但明显进度不怎么样,郭导坐在屏幕前反反覆覆研究着特写镜头,另外几个副导演与编剧围在一起商量着画面怎么剪辑才过得去。

鹿宁悠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陆白瑜对着纪归帆嘲讽功力全开,“怎么,要不我放两集海绵宝宝,帮你缓解下紧张的情绪?”

现在的陆白瑜就像连环响的炸弹,她心里慌极了。而接下来,就是她和陆白瑜的戏。

与他有这么点小恩怨的纪归帆尚且如此,那么作为罪魁祸首的她……

不敢想,但凡多想一点她都可以在环岛众多山顶上选一个作为心爱的坟头。

她觉得身上这条小白裙特别应景,才不是什么演出服,这根本就是前往刑场的囚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