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坠海夜森森雨

喜欢到自行惭愧

喜欢到自行惭愧

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

是一种始料未及的喜欢。

在他面前, 她没有社会给她的标签,不用刻意去扮演成一个乖巧的学妹,不用去害怕胆怯自己那些所谓的黑历史, 他好像从始至终都会站在她这边。

此时此刻,不得不向自己承认一件事——陆白瑜於她, 有着致命般的吸引力。

喜欢他能仰首挺胸走在阳光下,喜欢他能肆无忌惮追求所热爱的, 喜欢他能明目张胆斥责所憎恶的。

喜欢他走过心间荒芜寸草不生的地方, 万物向阳。

喜欢到心生嫉妒,也喜欢到自行惭愧。

同时, 她也清楚,自己不该有这种感情, 或者说不配有这种情感。

从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就不单纯。

现在应该好好完成拍摄任务,跟导演组的人搞好关系, 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为了一个能套话的契机。

鹿宁悠已经冷静下来,她越过他的封锁线, “你想多了, 我就是你的事业粉, 而且我已经认定了有喜欢的人。”

陆白瑜收了腿,观察着她的反应, 腔调散漫, 不疾不徐, “哦, 是谁。”

“他不会问这么多问题,不会催我用功, 不会批评我。他很有安全感,还特别温暖。而且他永远都在那里, 不会离开我。”鹿宁悠形容地煞有介事,慢慢踱步往外走。

远离房间里的洪水猛兽。

陆白瑜抱着臂也跟过去,越听脸色越沈。

“……所以,是谁?”

没接话,鹿宁悠径直拉开了房门,作势就要出去。看着陆白瑜抓住自己的手腕,她借势将他往外一推,对上他目光灼灼透着忐忑的黑眸,“是每个人都有的床哦。晚安陆学长。”

只剩下一条门缝,陆白瑜问,“那对戏呢?明天就要拍摄爆炸那场戏。”

“我们手机联系!”

关上门,一分钟后她的手机就收到了陆白瑜的信息:【真巧,我也认定了喜欢的人。】

与他一门之隔的鹿宁悠收到消息,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紧跟着老脸也是一红。

让不让人好好背台词了!

到底有人管没人管,这条黑鱼老在别人心房里烧开水!

之后一小时里,本该激情讨论剧本的聊天框,她都安静如鸡。

全程只有陆白瑜的问号。

【在?】

【人呢?】

【对戏?】

【明天再说,我自己先看词!】鹿宁悠只敢回这一句,就默默在设置里开启屏蔽。

正巧收到杨化在群里发出来的语音消息,小奶狗嗷嗷叫唤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难得师父不在,家人们,我们今晚在峡谷相聚?】

当然这个群是背着陆白瑜建的,里头都是群备受折磨需要娱乐放松的小可怜。

开黑提议很快得到了群友的一致响应。

相约玩耍的人也包括鹿宁悠,没认识陆白瑜之前,她可是峡谷小白龙。当晚她操作的刺客在敌军里头杀了个七进七出,频频捷报,神清气爽,感觉烦恼都飞走了。

当即有迷弟拜倒,问她处不处cp,主要目的还是求带上大分。

大家听了嬉嬉闹闹地起哄,也没为难她答应,不论性别,各自组了cp圈地自萌。

过了午夜十二点要是继续玩下去就像是会有魔王降临,杨化皮归皮,怂归怂,规规矩矩地组织参与人员有序散场。

这边放松完,鹿宁悠睡得好好的就给敲门声叫醒。

推开门看清来人后,脸上迷迷瞪瞪的表情瞬间变得正经警觉。

陆白瑜最近大约是迷上了夏池的行头,烟灰色大衣配西装马甲,帅得很社会你大爷,也很不顾别人死活。

晨光追随在他身后,昨晚没降临的大魔王在此间降临。

“醒醒,去现场对戏。”

听清他的话,鹿宁悠刚建立起来正经警觉的表情完全坍塌。

“现在?”天边才泛起鱼肚白,她靠着门框勉强站稳,撑着惺忪的睡眼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时钟,“清晨四点整,现场,对戏?”

这一刻她再次想起,被魔鬼鱼惦记后的恐惧。

逃,快逃。

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跑路。

见鹿宁悠杵着脚步都不愿挪动一下,满脸写着不要强行拆散我和被窝的不愿意。

陆白瑜修长的手臂往门口展开,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怎么看,都和当初她邀请他请君入瓮的动作如出一辙。

这人报覆心这么重的嘛?

这还不算完,陆白瑜那双暗沈带着锋芒的眼眸由上而下,缓慢地扫着她,“不是事业粉吗,之前不是起挺早跑步?不准备搞事业了?”

事业粉的仇过不去了是吧。

这可是凌晨四点!拉磨的驴都没这么早起!

要是手上有四十米大刀她是真的会考虑砍下去的。

但她没有,睡意都被吓了个干净。

鹿宁悠拉了下睡衣的抽绳,温暖下脆弱敏感受惊吓的自己,转身回房,“我这就起床。”

“十分钟。”他用冻死人的声音给她加了个时限。

再出来时,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太没骨气,都过去一年多了,怎么还怂得一如当初,明明都已经混进剧组了。

刚想表现点情绪出来,连人带兜帽被陆白瑜拎走,他不耐烦催促,“快点。”

急得一路火花带闪电,在迷茫中被他半抱到摩托上鹿宁悠才反应过来,“你会开这玩意?”

就算她没见识,也能看得出车的价值不菲,酷得还想多看两眼。

但重点是校园里的优等生陆白瑜会开这么酷炫的机车?

她询问的声音带着对生命安全的质疑。脑子里已经在刷弹幕: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

陆白瑜不由分说把她脑袋塞进头盔,将自己的大衣盖在她身上,看着她勾了个冷笑,“现在知道怕了?昨晚和人处cp的时候倒是很开心。”

鹿宁悠一听这话就知道完蛋,等他跨上车,手都不敢碰他的腰,怕碰一下自己就要被正义的玄雷劈灰飞烟灭似的,只敢抓着他衣服两侧的布料。

前头的男人冷淡地飘来句,“不想掉下去给环卫工人增加负担就老实抱好。”

说完就启动了机车。

老实说现在的陆白瑜让她很不适应,以前单纯的老奸巨猾,现在沾了点刻薄沾了点社会成分覆杂。

她控制着最低限度接触面积环上他的腰问,“你是不是太敬业了?要不要入戏这么深?这车也是吧,因为夏池会开,所以你也去学了。”

陆白瑜放缓了飞驰的速度,清冽的嗓音带着风传入耳朵,“说对了一半,摩托是有个朋友带我学的。也不算敬业,就是喜欢。不是和你说过,拍戏於我而言就是享受另一个人的自由。”

就算看不见他的脸,也能感受到此刻的神采飞扬。

然后就听到他继续说,“不过我也挺羡慕那些在片场有空打游戏的人,这得多从容不迫。”

鹿宁悠被激出了点不服,“我那是适当放松。”

“那接下来夏池和夏添亲密接触你准备怎么演?”

“不就是肉碰肉,有什么好紧张的。”

“行,那你别慌。”

什么别慌,她每次都慌得要死。

能不能别让她一大早就期待地球爆炸!

鹿宁悠把“闭嘴”咽了下去,包装了下,从嘴里跑出了个漂亮的彩虹屁,“你能不能先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违心,甚至语气也算不上好,但确实有用。

陆白瑜就真听话地沈默了一路,直到车停在海岛的半山腰上。

他站在道具老师事先布置的场地上,指了块画了白色线条的区域,“一会这条线会清理掉,留给我们这些配角的时间不多,你先记一下位置。”

这场戏没用特效,为了保证真实的画面感,郭导坚持要真炸。

真炸也就意味着会有危险。剧组是会保证演员人身安全,程度是尽可能。

这个尽可能就是不太能确定,凡事还是要自己注意。

鹿宁悠摘下头盔明显一楞,“所以你这么早喊我起来,是提醒我这个?”

陆白瑜接过,理所当然地扫了她一眼,“不然呢,真以为我是什么魔鬼?我不想在被窝多躺一会?”

先前真以为他是来功归於尽的,现在的形象怎么高大起来了。

他又轻叹了声,“本来昨天晚上过来会好点,可某些人忙着打游戏。”

这下某些人说不出话来了,心里紧了又紧,爆表的不光是心虚,还有别的什么。

就像是这贼老天突然开眼,把这些年失去的幸运堆积在一起,下了场礼物雨,真不太适应。

鹿宁悠的视线落在白色的虚线上,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昨晚刚下定论就被动摇。

她拿着剧本蹲在白线边,看着很认真研究的样子,实际上思绪早离家出走。

出走到半路,鹿宁悠的脑袋就被件大衣罩住。

陆白瑜将事情交代完毕,疲累之情流露出来。这会懒洋洋地支着下巴,擡起另一只手递了外套过去,“出门忘让你多带件衣服,这个就先用着吧。”

鹿宁悠没接,无情地塞了回去,“我不冷。”

不是闹别扭,只是觉得再穿着他的衣服真会汪一声哭出来。

也有点觉得自己不配这种幸运。

笼中鸟写的是只想往外飞的金丝雀。

而她,就像是有人凿开坚冰都会犹豫拒绝,还想要继续躲在没有光的地方。

陆白瑜看了看身边的倔鹿,微卷的发间夹着几片白绒绒的雪花,没化妆,小脸在大清早的寒风中冻得刷白没点血色。

他“呵”出一口白气,将衣服直接扔在她头上,“就是这种时候,我特别想用夏池的台词。不穿,腿打折。”

冷不丁被熟悉的气息笼罩,鹿宁悠想提醒,你已经这么做了。

从衣服中探出脑袋,擡眸就撞进他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瞳,没什么太多的情绪波动,但就是能看出拒绝你就逝世的威胁之意。

在逝世与悲怀伤秋中,鹿宁悠选择了向光明不了五分钟的邪恶势力低头。

这日的天气阴沈。

太阳还没上班,雪从浅灰色的厚厚云层里飘落,两人躲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避寒。

鹿宁悠多次从剧本里擡眼瞧他,欲言又止,吃了助理带来的早饭,现在脸上倒是红扑扑的。

“看剧本。”陆白瑜面无表情拿过她的剧本,检查了下她写的注释,挑了根红笔开始画情感曲线,“郭导说你表情不对劲也可能是做的人物分析有问题,我们先看看前面那几场和今天的联系。”

鹿宁悠凑过去看他的字迹。

第一幕相遇诧异惶恐,但心怀希望,第二幕定居看清夏池所作所为后的畏惧不安,再到被追逐后吊桥效应引起急切的表达欲,今天这一幕是夏添产生爱意的转折点。

内核层次挖掘完,陆白瑜重新给她分析角色,“夏添的爱和她的性格一样卑微也覆杂。她想从夏池身上同时得到亲情爱情,每时每刻又在害怕自己太过弱小会被抛弃。她矛盾的性格,也导致她与夏池拉扯不断。”

&“她就是夏池最忠实的信徒,不管是哪个人格,都是。所以,现在的她需要拼命证明自己,也在假装强大,其实内心非常脆弱。&“

“所以在这场爆炸戏里,她会奋不顾身地挡在夏池身前,也从此获得了夏池的信任,之后就是恶之花的成长线。今天这场戏你台词不太会出问题,就你看向夏池那个眼神要注意……”

鹿宁悠看着他一边讲一边写,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笔。

她的眼神里已经有夏添的影子,“我知道的,什么是害怕被抛弃的感情。”

从绿色城堡中孤身出来的她,与独自逃离孤儿院的夏添,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她们拥有的都太少了,对每一分温暖都在拼命珍惜,就算那分温暖充满了危险,也义无反顾。

鹿宁悠平静地看着太阳升起,各位老师到场忙碌,搬来大灯打光板,道具组埋好材料,群演就位,最后所有人准备。

场记喊完场次打板,摄像机对准了场上的演员。

大灯熄灭,黑暗来临。

夏池抓着夏添在狭长的隧道里奔逃着,尽头的感应灯是唯一的光源。这一路上还要越过各种障碍物,身后的暂时听不到追击声,可他们不敢停下。

停下无异於等死。

距离出口还有一小段路,感应灯没有捕捉到热源,两人视野里最后的光点消散。

两人磕磕绊绊地前行,即将适应周围的黑暗,忽然夏池左侧脚下的金属物冒出了不详的“嘶嘶”声,

定时炸弹的滴滴声像是催命符跳动在心尖,倒计时在瞬息间读秒到零。

一道瘦小的身影冲了过来,在夏池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张开双臂把他挡在了身下。

火光亮起前,夏池只来及护住她的头部,抱着她转身背靠到掩体下。

爆炸的耳鸣逐渐平息,夏添惊慌失措地半跪在地上,擡手就要去检查他有没有受伤,手抖得不成样子,喃喃的声音也碎得不成样子,“夏……池,夏池……夏池。”

她饱含泪水,眼底强烈的情绪非常到位,惊恐,紧张与望不到底的绝望。

“你傻吗?你冲过来干嘛……”夏池转过头看清她的神情,斥责的话全堵在喉咙口。片场寂静,他直楞楞看着她,哪怕超过了剧本预定的时间,导演也没有叫停。

这几秒过於漫长,灰尘弥漫在整个地下隧道。

像是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夏池睫毛眨动了下,看着怀里的人露出覆杂的神色。他似乎是她此生唯一的渴望,是她沈溺於水中的浮木。没有他,就无法独活。

又过去好半响,他才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灰尘,罕见地柔声安慰,“我没事,只是颗土菠萝,我没这么容易受伤。”

夏添缓过几口气,抽抽噎噎地扑到他的怀里,“你可……不能有事。”

灰蒙蒙的尘埃中,夏池垂下眼将情绪笼罩,不声不吭,任由她抱着。

“过!”

郭云庭每次拍两人的戏份就喜笑颜开。他转头和副导演说,“我就说这两人会带给我们惊喜。看吧,这表情多到位啊。这臭小子带来的新人还真不错,一旦入戏演技就会爆发。”

“这才拍了几场,瞎猫撞到死耗子呗。”陈副导冷哼了声,“还是ng多条才调整出来的状态,太花时间了,一点效率都没。”

见郭导没吭声,边上的执行导演问:“那就保持这个状态,直接下一场?”

“不太行啊……下一场就是夏池与小根本感情的重头戏了。还是按照原计划先拍顾景天他们的戏。”郭云庭看着监视器,示意场务把两位演员喊过来。

等陆白瑜与鹿宁悠过来,郭云庭重新把墨镜带上,指了指屏幕上的夏添,“前面的反应都不错,但你们看这里。夏池脑袋垂下去,下巴搁到夏添肩膀的时候,是不是又有不自然的抖动。”

陆白瑜向鹿宁悠挑挑眉,好似在问,不是说好的水泥封心,肉贴肉

只是有这么一丁点!她已经尽最大努力忍着了。

鹿宁悠心虚地错开他的视线。

“这样下去,你们后面的戏份怎么拍?”郭云庭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重了几分。他看向鹿宁悠,“我们拍的是爱情剧,讲究的就是感情细腻,接下来你们免不了会有其他的肢体接触。总不能每次都在关键点掐掉。所以,你两到底熟不熟?”

鹿宁悠忙着解释,“我也不是不熟,就是……”

就是有点一言难尽。

“没感情就去培养一下,现在开始到明天给你们放两天假。后面夏添还要主动吻夏池,别和我说不行,不行这些镜头我都要砍。”郭云庭直接摆摆手起身,拍板定案。

他往外走了两步像是觉得说得不够严谨,又真性情回头地叮嘱,“好好培养!”

培养感情?

可别培养了,再培养可就真出事了。

鹿宁悠不敢擡头,这片场里头全是修炼百年的火眼金睛,生怕她那点小心思暴露,索性低着头当个听话的哑巴鹌鹑。

日光已升到最高处,驱散了清晨乌压压的云朵,天气从阴转了晴。

“难得两天的假期,得谢谢导演。正好,我有个想去的地方。”陆白瑜换好衣服出来,捎上鹿宁悠来到摩托车边。

“去哪?”鹿宁悠抱着头盔好奇问。

“应该也是你想去的地方,你不是一直想去海边?”陆白瑜带上头盔,侧过头朝她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培养感情嘛,不就是躺在沙滩上,互相抹抹防晒霜什么的。”

在沙滩上抹防晒霜……

拜民风彪悍的姐妹群所赐,表面学习群,实际上每天都在担心这群有没有因为ghs而被正义的党断掉老窝。

坐在摩托后座的鹿宁悠荼毒颇深,脑海瞬间浮现陆白瑜的浴衣装束,随即联想到充足日光下的遮阳棚,野餐布,泳衣……

白色的乳霜覆在他起起伏伏的肌肉上,顺着自己的指尖的移动,也许还能解锁他一些微妙的语音。

她的目光不禁往他衣领里钻,他身形高挑颀长,看着纤瘦,里头倒是藏着精悍的肌肉。

这一钻,倒是把她自己想得燥意升腾。

要不要搞辣么限制级!而且他的用词里,是不是还提到了互相。

搞不好解锁的是自己的微妙语音。

一上来就挑战地狱级别的?

鹿宁悠倒吸一口凉气,“那还是不去了吧。”

陆白瑜长腿一蹬升起刹车,飘来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那可不行呢,这是上头的安排。”

说完就“啪啪”两下合上了两人的头盔,拒绝任何提议。

一路上鹿宁悠的心情和崎岖山路一样忐忑,可真到了目的地,与想象相去甚远。

说到大海,印象里都是银色海浪,金色沙滩以及略带潮湿的海风。

而陆白瑜领着他的倔鹿,站在了一座小火山脚下。

倦懒日光下,眼前是延绵不绝的茂密植被,一路蔓延,在视野尽头与海天相接。远远眺望,可以瞥见火山一角,空气中满是清新的花草香。

“原来还有这种地方!这也太美了!”鹿宁悠在转悠着感叹。

“嗯,风景不错。至於人嘛……”陆白瑜整理着上山用具,瞧见鹿宁悠投来的无语还带着迷茫眼神。

他看懂了,她在迷茫这话到底有没有在骂她。

嗯,他带着个人情绪,骂了。

“我是在提醒,今天的任务是培养感情。”陆白瑜嘴角上扬,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两人一起踏上了木栈道,“”

这问题能怪她?是身体是对他产生了过敏反应。

就像是现在,只是和陆黑鱼牵了个手,心跳就乱了节奏,她只是维持着表面的不慌。

大脑发射命令要冷静,但心脏屏蔽了信号,只管自己胡乱蹦跶,她现在的身体就这样,各玩各的,谁也不理谁。

如同地震,海啸,属於自然界的不可抗力。

“难得出来放松下,能不能先别说这些烦心事?”鹿宁悠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劲,只知道挣脱他的手,她能更高兴点。

她明目张胆地往前蹦跶了几步,自顾自行走在赏心悦目的粉蓝粉紫点缀的绿植中。

看着空了的左手,陆白瑜语调很冷静,“那就先放你半天假,休息够了再问。”

鹿宁悠缩了缩脖子,走得更快了。

他们一路感受着冬日和煦的暖风,看着山上装着四季的风景,维持着默契的速度前行。

直到火红的火山口在视野一角出现,他们越过几块巨石,到了最高处的观景台。

天空像是被夕阳点燃,连带着白云都染上了渐变的虹彩,就仿佛置身於一副浓墨重彩的画里。

“这么好看不要命啦!”鹿宁悠扑在栏杆,踮起脚尖,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这样我都不想回去了!我宣布,今天开始罢工!”

下一秒就被陆白瑜扯了回去,他重新拾起话题,“现在都到顶了,能说说看,为什么你这么抵触我的碰触”

没回答,鹿宁悠回眸打量他,这人现在嘴角还挂着笑呢,“你好像话有点多,而且还感觉你特别高兴。”

陆白瑜松开手,看向远处的云彩,“要听实话吗?”

鹿宁悠朝他眨眨眼,满心满眼写着要听。

他转过身,侧面背着光,放大了嘴角的笑意,“因为发现我没被某些人讨厌,某些感情方面不太聪明的人。”

某些感情方面不太聪明的人,鹿宁悠很有自觉地对号入座。

也不算完全的一窍不通,她只是又怂又无法回应。

陆白瑜又散漫地问了一声,“就是什么?”

答不出来,鹿宁悠选择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喂,鹿宁悠……”喊了也没反应,陆白瑜往前俯身,不依不饶地诱她回应,“那你讨厌我吗?你到底讨不讨厌我?”

真是的,她都捂上耳朵了,他还问。

这魔鬼鱼太恶劣了,明明刚认识的时候还是个不苟言笑的清冷学长。

“能不能维持下你的人设,你现在真的讨厌死了!”鹿宁悠忍无可忍地推开那张伟大又烦人的脸。

“真讨厌我啊?”陆白瑜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铲子,在她面前挥舞了一下。

平滑的金属表面,在阳光下折射着幽幽寒光。

不就是说了句讨厌,他就真准备找个地方把她埋了?

“这……什么玩意?”鹿宁悠都惊了。

“杀人越货必备工兵铲嘛,还是折叠的,特别方便。”像是为了加深她心中的猜想,陆白瑜说着敲了下铲柄让她听个声响。

声音清脆,好听,就是好铲。

“哎,不是……就,这至於吗?”鹿宁悠看他笑得更开心了,简直是笑意盎然,比天上的太阳还明媚。

怕他演夏池入戏太深,精神状态也跟着分裂。

她伸手摸了下他的头,学着戏里那样给他顺毛,“陆白瑜,我现在突然觉得你又顺眼起来了。所以,我们能和平相处吗?”

陆白瑜拍开她胡作非为的爪子,带上工作手套,收了笑面无表情地说,“走吧,给你选个心爱的山头。嗯……等等,我看那就不错。”

随后,鹿宁悠就真的见他某个小山坡后奋力挖掘。

吓得她尊称又冒出来了,“陆学长,您做什么呢?”

“导演是让我们培养感情来着,不是要我们恩断义绝。”

鹿宁悠尝试拉着他胳膊当挂件,一点没用,陆白瑜擡着她速度也丝毫不减。

眼见身边的土堆越来越高,她连忙站在他面前,大有你再挖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气势。

陆白瑜摆了个夏池同款阴沈造型,毫无波澜地睨了她一眼,周身迅速散开冷漠与傲慢,就像手上握着的工兵铲不是要挖土而是要拍人。

鹿宁悠选择过会死,然后乖乖让开。

就是还有点不甘心生命在此终结,她又挣扎了几句,“歪……挖这么深做什么,活埋也不用这么深。”

“我都说了不讨厌你了!”

他一声不吭,挖掘的动作更快了。

眼见情况越来越不对劲,鹿宁悠擡脚就要闪人。

“终於找到了,没想到我当年会藏这么深,还是因为地壳移动?”陆白瑜终於停下动作,拉了下手套从从土坑里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

鹿宁悠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被他唬住了,拿眼瞪他,“太过分了,闹半天,原来你是在挖这个!”

“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要埋你,是你自己在那大呼小叫。”陆白瑜神色淡定,看她圆鼓鼓的小脸快速转移话题,“这也算是我的宝藏,就是小时候来海边拍戏的时候埋的。要不就由你来打开看看?”

“我才……”

还在气头上,鹿宁悠憋了半天不要,可还是没按耐住好奇心,接过铁盒打开。

盒子里露出试卷一角,死去的回忆又开始攻击她,“你怎么在这种盒子里面放5年高考3年模拟啊!要是有别人当宝藏挖出来,看到这东西会这么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吧!”

真是大缺德给小缺德开门,缺德到家了!

陆白瑜在一旁笑得肩膀微微颤抖,“这真不能怪我,这是当年宁阿姨送给当生日礼物。你想啊,哪个小孩收到这份礼物会高兴。要知道那时候我才小学啊。“

“我又不想带回家。可把别人送的生日礼物扔掉又不太好,就找了个盒子,又寻了个山头埋了。”

哎?宁阿姨?也就是宁木栖。

原来这缺德玩意是她亲妈送的……

她一时之间心里有点五味杂瓶。

这么看来,自己这不着调的性子原来是随了妈。

“你这眼神不对劲,是想要这沓卷子?”陆白瑜观察着她表情变化,慷慨地将烫手山芋递了过去。

“不要,你留着传宗接代吧!”鹿宁悠把卷子重新塞他怀里,神情忽而暗淡下来,低声说,“陆白瑜,和我说说宁木栖阿姨的事吧。”

陆白瑜将卷子在背包里收好,“果真是真爱粉,什么都想打听。就说这卷子吧,她当初送给我的时候,说是想体验一把催孩子用功的瘾。宁阿姨好像一直挺羡慕家里有娃的,说光是看着那些粉嫩小脸,就想上去捏一捏。”

“说到喜欢小孩这一点,韩非老师倒是和宁阿姨很像。”

想象了下妈妈在写字台催自己学习的样子,眼角涌上一层模糊的热意。

原来不光是自己在遗憾,原来妈妈也想弥补缺席的时光。

鹿宁悠强装镇定,“还有韩非老师?”

“对,那时候韩非老师也就二十多岁吧,和宁阿姨一样也挺喜欢小孩子的。两人关系也不错,偶尔也会一起带着我们这群小鬼去海边玩,导演看不过眼就美其名曰沈浸式体验角色。”

“不光是我们,剧组的人都很喜欢宁阿姨。那时候拍摄气氛也比现在和谐多了,虽然条件没这么好,一间房间可能要挤几个演员。”

他一边聊着,一边观察她的反应。

其实陆白瑜能感受到她压抑隐忍的情绪,作为演员,对情感的捕捉也是一门必修课。为了能快速捕捉角色细微情绪与动作,他会在日常生活中观察别人。经验越多,感知力也会随着能力进步不断放大。

隐约觉得,她身上有层不真实感。

好像一直都憋着股情绪,凡事也习惯往坏处想,哪个女孩子跟男生上山满脑子都是埋山里?

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可能是来自某一方的压力,来自家庭,或者还是别的什么。

是因为之前的经历?不过,每个人都有不想被挖掘的秘密。

想抱抱她,想遮住她眼底落寞的表情,但用什么身份与理由呢。

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陆白瑜拧眉接起,“苏前辈,请问您在百忙之中打过来做什么?”

口口声声喊着前辈,语气浮皮潦草,像是恨不得立马挂断。

被他嫌弃惯了,苏浅陌直接甩了一个定位,“麻溜的,到这里集合,大家都在等你们。”

陆白瑜不解:“什么等我们?”

苏浅陌也懵:“不是说今天集体聚餐吗。”

吃不到瓜上蹿下跳的杨化默默路过,事实上是他误传军报,也是他怂恿苏姐姐给陆白瑜打电话。

这几天本来就是男主角纪归帆的专场,他拍戏可讲究了,好几个副导演调度都忙不过来,各种小道具的摆放都要和他新意。

他们这些当背景板的配角闲着也是闲着,干看着一哥演戏又不能提高演技,不如就此放飞一波。

他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的解释,帮衬着说着,“是这样的,副导演就是这么说的嘛。师父父你们也快点过来吧,这家店的奶香椰汁与特色啤酒都很出名!巧克力味的啤酒,就问你心动不心动!”

巧克力味的,啤酒?

听着好像某些人会感兴趣。

陆白瑜转头瞥了鹿宁悠一眼,果不其然被一双发着光的眸子照到,“都听见了,那就走吧?”

聚餐接近尾声,剧组年轻人三三两两组队在店里玩起了小型桌游。

餐桌前还剩下几个人,除了熟人就是陆白瑜新收的徒弟。

杨化抓耳挠腮想问问两人一下午都去哪了,进展怎么样,但他不敢,只好向苏浅陌使眼色。

苏浅陌接受到信号,比了个ok,十分谦卑地开口,“陆白瑜前辈,我这有个小小的请求。”

杨化心里一楞,不就问个八卦,怎么自降身份,前辈都喊上了。

陆白瑜这会正在看见鹿宁悠喝了口巧克力啤酒,嫌苦一直吐着小舌头。他把椰汁换了过去,再回答苏浅陌,“什么请求?”

也没觉得这辈分排得有什么不妥。

心大的苏浅陌也没想太多,看他心情不错就赶紧说:“苏满有没有兴趣带一下?我现在把她叫过来?”

还在乐其不疲观察着师父师姐两人小动作的杨化瞬间emo。

他不是这个意思。姐,都出了片场,要不要这么认真!问瓜啊,这么大个头的瓜!没瞧见两人吃饭时候那冒着粉红泡泡嘛!

而且苏满是什么人物,那姐姐有点野,不能仗着是堂妹就乱攀关系,还硬塞给他师父。

陆白瑜心里想得也差不多,苏家那一串小辈没一个省心的。他手里握着玻璃杯摇晃没说话,显然不想接这活。

气氛一瞬间就搞得点僵。

鹿宁悠都感觉到不对劲,一双杏眼在桌上乱转。

苏浅陌也不好意思继续勉强人,她换了个话题,“所以一天过去了,你两感情培养怎么样了?”

杨化瞬间就直楞起来,藏在立领下的小尖牙都笑得露了出来。

结果这桌上还是没声。

两个人当事人从影子里都透着股扑面而来的茫然,这感情培养有变化吗?

没有。

该怂的那位继续怂。

而陆白瑜从小在别人的夸赞中长大,各种喊他哥哥,学长的小姐姐不计其数,收到的表白信息明的暗的也算多了,他看得懂,但就是对恋爱这件事不太有兴趣。

直到遇到鹿宁悠。

虽然一开始是把她当做一坨米的同类对待,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莫名上心,甚至什么事都想替她办好,还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轨道一偏离航线,就有点收不回来。

他很早就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反常,而相处到现在塞件衣服给她都能被拒绝回来,这么一想还有点伤自尊。

杨化被夸有天赋也真不是骗人,他略一思考就读懂了空气中两次不同沈默的差别。

他一声“哦豁”打破了沈默,转头看向陆白瑜,“师父,这事你还没搞定啊。”

充满惊奇的质疑声,和问,“你是不是不行”的口气没什么两样。

陆白瑜不确定杨化这小孩看没看出点什么,但确定自己被冒犯到了。

他零下负温度的眼神往杨化那一瞥,把后者冻了个透心凉,做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手势。

陆白瑜蹙眉半响,途中敲了两下桌子,再问身边的头倔鹿,“鹿宁悠,和我演cp你排斥吗?”

语气前所未有的诚恳,苏浅陌差点就没憋住阴阳怪气的心,这多新鲜啊。

“不是排斥,是做不到。”鹿宁悠看着齐刷刷望着自己的四双眼睛,咽了下口水重覆,“至少现在的鹿宁悠做不到。”

陆白瑜眼眸里没什么情绪,这次是无奈到真没情绪,他轻声问,“鹿宁悠不行,那夏添可以吗?”

鹿宁悠没能说可以,水平没到,也没敢说不可以,因为这是她作为夏添演绎者应该做到的事。

他看了她一眼,黑色眼眸目光沈静,叹了声,“你自己先去玩吧,我琢磨琢磨。”

哪还有玩的时间,看得出来陆白瑜都无奈得说胡话了。

杨化探头,拉开嘴上的拉链,“师父,徒儿现有一良策,不知当呈不当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