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闲 两难 断舍离
偷闲两难断舍离
越是每日忙碌,越感时间飞快,步入高三以来,日历仿佛也如翻试卷一般快,犹记短袖与烈日,眼前已是大衣与落叶,天黑得愈发早了,许多学生又开始忧心起宿舍茶瓶里是否还有热水。
夏珩在气温第一次降到二十度以下那天起,便又钻进了冬颀的被窝,他按耐不住要和冬颀搂着睡觉,冬颀并未推阻,劳累一天后,能有一个安抚的拥抱,让他感到莫大的慰藉。
唯一的烦恼便是,这个慰藉有时会变成“课外加练”。
冬颀时常感叹夏珩旺盛的精力,大脑高强度工作了一天后,晚上依然兴致勃勃,吻了又吻,冬颀一度怀疑自己的精气都被夏珩吸走了。
偶尔几次,冬颀故意装作睡着了,谁知,竟勾起了夏珩的斗志,愈发肆无忌惮,冬颀只得“醒来”压制他过於明显的动作。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夏珩捧着冬颀的脸,一脸委屈地呢喃。
“没有,我就是……太累了。”冬颀一头扎进夏珩的怀里。
夏珩轻抚冬颀的后背,不时又捏捏冬颀的脸颊,一会儿,冬颀安逸地睡着了。
有人的伴侣在身边,而有人的伴侣在远方。因此,在自己困顿疲惫时,对方爱莫能助,更糟糕的情况往往是,自己身心劳累,思念过甚,而对方言笑晏晏,灯红酒绿。
邓亚男男友的花心终究是纸包不住火,那一日,邓亚男在宿舍的阳台,对着手机哭诉了半小时,电话那一头的男生,只是沈默,偶有几句叹气,“对不起”。
这一份青梅竹马的感情,是邓亚男在灰暗童年面对种种不公时唯一的情感寄托,她是真的认为自己和他能携手一生。那个男生明明对她说过会在南京等她,就快要靠近那个目的地时,却看到终点空无一人。
邓亚男不知自己何时挂了电话,也不知自己何时停止哭泣,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任由仇莉莉和陶雪擦拭泪水丶拉回教室。
冬颀看着无精打采的邓亚男,瞥了几眼韩巍,可韩巍似乎不甚在意,只是同旁人一般好奇地望了一下便低头学习了。
一个小纸条被仇莉莉一个假动作扔到韩巍手上,韩巍皱着眉不耐烦地打开,脸上闪过片刻的惊诧又迅速恢覆平静,写了几句又塞给仇莉莉。
仇莉莉看完转过身瞪了几眼韩巍,一晚上便再没有打扰他。
“颀颀,陪我去小店买点吃的呗~”下晚自习铃一打,韩巍便迫不及待拉着冬颀。
“我……”
“走了,走了!”韩巍连拖带拽把冬颀拉出门。
争分夺秒写完最后一题步骤的夏珩,扔了笔,交了卷,转头看向冬颀的位置,却发现空无一人,他立刻在教室里四处张望。
“别找了!被韩巍拉走了,我们先回宿舍吧。”尤学增在夏珩面前打了个响指,告知他这个不幸的消息。
“呃……我有事跟他说,那,我们先回吧。”夏珩手忙脚乱地收拾桌子,随便拿起一本书,和尤学增先回宿舍去了。
“邓亚男分手了。”韩巍喃喃道。
“猜到了,一整个晚自习魂不守舍的,”冬颀瞄了韩巍一眼,“你怎么打算的现在是你的机会了啊。”
韩巍面无表情地望着人来人往,不发一语。
“可以理解,她现在分手正伤心,你就急不可耐凑上去,是显得太不体贴了。”冬颀笑了笑。
“还是你懂我~”韩巍转脸变成一副腻歪的模样。
“但作为朋友的安慰,还是可以的吧!”冬颀继续试探道。
“可以的吧”韩巍重覆道。
“可以的吧!”冬颀回答道。
两人相视一笑,韩巍挽住冬颀的胳膊,边说边笑,招来不少异样的眼光。
冬颀推开门,发现夏珩已经坐在自己的被窝里了,正端坐着看着书,一副超然於世的模样。
“韩巍!听说邓亚男和他那个南京的男朋友分了”袁禛八卦道。
“你从哪听到的”韩巍十分惊讶。
“我今天无意中听到那几个女生骂骂咧咧。”
“你是担心她们在骂你吧耳朵这么灵”韩巍开起袁禛的玩笑。
“我被她们骂不正常!”袁禛习以为常,甚至不以为然。
“那你怎么打算的呢现在不就是你挖墙脚的好机会趁她伤心难过,嘘寒问暖,一把拿下!”魏子翰当起了“狗头军师”。
袁禛和韩巍哈哈大笑,韩巍调侃道:“得了吧!你以为在打游戏吗还一把拿下!”
“切!看不起谁呢!我可是尝过了的人,你呢小处男”魏子翰恼羞成怒。
“啊”韩巍大惊失色,仔细端详着魏子翰,他的神情并不像吹牛的模样。
“哪位不长眼的”韩巍被吊起了好奇心。
“是叫妮妮,还是叫糖糖来着”袁禛意味深长地笑了。
“什么啊”韩巍纳闷。
“最近南边不新开了个维纳斯酒店吗,里面做足浴的小姐姐挺好看的。”袁禛说道。
韩巍瞬间会意,惊讶道:“你……你找小……”
魏子翰立刻捂住韩巍的嘴,韩巍反手推开了他,“别碰我,我嫌恶心。”
“呵。”魏子翰不屑道。
“你哪来的钱”
“跟我借了几百了。”袁禛说道。
“你蛮荒唐的。”韩巍一本正经地嫌弃。
“他还说人家姐姐认为他帅,给他打折!”袁禛笑得愈发大声,魏子翰脸红脖子粗地反驳他见识短。
“我看你就是还没被许章盛那几个人揍明白,那会儿还知道夹着尾巴做人。”韩巍叹了一口气,洗了洗手回自己宿舍了。
一旁的冬颀全然未关心他们在聊什么,眼前有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看似认真看书丶面无表情实则眼冒火花的夏珩。
冬颀站在床旁,若无其事地跟夏珩搭腔,夏珩平静地说着话,一如往常,冬颀略略松了口气。
下铺的尤学增也在看书,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上扬弧度。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冬颀问道。
“我开心了嘛”尤学增诧异道。
“嗯,很明显在偷笑。”
“我就是读到有一段情节觉得好笑。”
冬颀凑近了些,尤学增手里捧着一本《红楼梦》,“这不是文科生必读的书嘛你也看”
“忙里偷闲而已,我在纳闷厉害如王熙凤一样的人,亲眼目睹丈夫的不忠,事后他哄两下竟就翻篇了,刚刚我想通了,我都忘了王熙凤对贾琏是有感情的,感情深到即使知道他沾花惹草,也不愿彻底切断关系。”尤学增感慨着,不时叹气摇头。
冬颀听得出神,呆坐了好一会才被尤学增催回上铺。
夏珩依然搂着冬颀,不过今天没有以往那么热烈的欲求,冬颀端详着夏珩假寐的模样,手指描摹着夏珩俊朗的轮廓。
夏珩装不下去,眯着眼问道,“咋了,还不睡”
冬颀露出淡淡的笑意,小声道,“没什么,睡吧。”
夏珩遂又闭眼,忽然,一个吻快速地落在他的唇上,又立刻消失。夏珩猛得睁大眼睛,而怀中的冬颀已经钻进被窝里了。
这是冬颀第一次主动吻他。
夏珩心中莫名的沮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明白韩巍不过是要和冬颀说邓亚男的事,但冬颀一声不吭扔下自己的行为还是令他怅然若失,明明十分介怀,却又内心劝导自己别斤斤计较。纠结许久后,决心表现淡然。
但好在,冬颀懂他。
夏珩回味着刚刚稍纵即逝的吻,偷偷乐了许久。
火烧云铺满了西边的天际线,许多学生都站在窗前观看。韩巍和邓亚男在操场上不远不近地并排走着。
两人欲言又止地沈默许久,韩巍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率先开口:“那样的人分了也就分了。”
邓亚男低头小声地哼道,“嗯。”
“也高三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再怎么样,不能耽误自己前途……”韩巍说着瘪嘴的劝导。
邓亚男苦笑了一声,“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我会说的话也没人爱听啊,”韩巍尬笑了两声,“就算……”
韩巍注视着眼前这个失意的女生,下意识地开口再要说类似於“不如和我”之类的玩笑般暗示的话语,但他突然想到那日在林间小道上的划清界限,在大巴上的一歌送别,他犹豫了。
邓亚男听着韩巍话只说一半,疑惑地看向他,冷冽的秋风撩起几缕鬓边的碎发,邓亚男的眼神在发丝的摇曳中格外朦胧。
韩巍想继续说下去,但一股无名的阻力拽住了他,他囿於习惯地追逐,从某一刻开始失去了方向丶停滞了脚步。
“就算想找他算账,你也得先考上南京的大学啊。”韩巍以朋友的身份玩笑般的劝慰道。
邓亚男怔住了几秒,转而笑容满面,“谢谢你啊!”
邓亚男先行一步回教室,韩巍一个人坐在观众席上,呆呆地望着邓亚男走入漫天赤红的晚霞里。
韩巍晓得了,纵使那男生心猿意马,邓亚男的眼泪也是为他而流;纵使真相昭然若揭,邓亚男也要当面再次求证。他等来的从来都不是机会。
在划清界限那一天,他就该懂了,但直到刚刚,“机会”再次落在他手里时,残存的理智提醒他:你能站的位置从来都只是朋友。
韩巍呆坐许久,直至操场空无一人,直至最后一缕阳光沈入地平线之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