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新苗渐长成
夏蝉始鸣荷风动,桃坞新苗渐长成
送走苗寨的客人,桃林的春色渐渐沉淀为浓绿。枝头的桃花已谢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串青涩的桃实,像翡翠珠子般坠在叶间;院角的镇魂花种子破土而出,嫩白的芽尖舒展成椭圆的叶片,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泛着玉色的光。
林羽正在修整玄清道长坟边的杂草,手里的小锄轻轻拨开泥土,生怕碰伤那几株新苗。镇魂花的叶片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摸上去却不扎手,反而有种温润的韧劲,像极了苗寨人骨子里的倔强。他特意在苗边支了个小小的竹架,怕被院里的鸡啄了去——那是李逸尘前几日从望海镇买来的,说是要让桃坞添点生气,结果鸡群总爱往坟边跑,啄食新翻的泥土。
“林羽哥,苏先生让你去书房一趟,说有中都来的信。”小安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他背着个小小的竹篓,里面装着刚采的草药,是跟着林婉儿学认的,叶片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林羽放下小锄,用布巾擦了擦手:“知道了。”他看了眼竹架下的镇魂花,叶片又舒展了些,像是在朝他点头,心里不由得泛起暖意。
书房里,苏长风正坐在窗前的竹榻上,手里捏着封信,眉头微蹙。案几上摆着刚沏好的雨前茶,水汽氤氲,带着淡淡的兰花香——是林婉儿前几日从后山采的野兰花,晒干了用来泡茶,清冽得很。
“中都出什么事了?”林羽在他对面坐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苏长风将信递给他:“钦天监的老同僚写来的,说中都最近不太平,夜里总有人看到‘鬼火’,还听到奇怪的哭声,像是从废弃的城隍庙传来的。”
林羽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显然写得仓促,提到“鬼火呈青绿色,遇人不散,似有怨气凝聚”,还说“已有两个巡夜的兵丁失踪,身上只留下半截烧焦的衣袍”。
“青绿色的鬼火?”林羽指尖微微收紧,“倒像是混沌邪气未散,但又比寻常邪气多了几分阴怨,不似归墟的路数。”
“我也是这么想的。”苏长风叹了口气,拿起案上的《开元占经》,翻到其中一页,“你看这里,记载着前朝有位国师,擅长‘炼魂术’,能将枉死者的魂魄炼化为己用,所过之处,常有青绿色鬼火跟随。只是这位国师早在百年前就被抄斩了,按说不该有遗留才是。”
“会不会是有人效仿他的法子?”林羽沉吟道,“中都乃天子脚下,若真有人在暗地里炼魂,怕是会出大乱子。”
正说着,李逸尘从外面闯进来,手里举着只肥硕的野兔,是刚在后山打的,皮毛油光水滑。“你们看我今天的收获!”他把野兔往地上一放,看到案上的信,凑过来问,“中都来的?是不是张校尉又要请我们去喝酒?”
林婉儿端着盘刚切好的西瓜走进来,闻言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喝酒。中都出事了,有奇怪的鬼火,还失踪了人。”
李逸尘的兴致顿时消了大半,挠了挠头:“那……我们要去看看吗?”
“得去。”林羽将信折好,放回信封,“中都百姓刚过上安稳日子,不能让这点邪气搅了去。”他看向苏长风,“先生,桃坞就拜托您了,小安他们的功课也不能落下。”
苏长风点点头:“你们放心去吧。我会看好桃坞,若是镇魂花开了,就替你们多浇几瓢水。”他从书架上取下一张中都地图,在案上铺开,“城隍庙在城南的贫民窟,周围多是废弃的宅院,你们去了要多加小心,那里的巷道复杂,容易藏人。”
小安抱着竹篓走进来,听到他们要去中都,眼睛亮了亮:“林羽哥,我能跟着去吗?我现在能凝聚灵脉之力了,说不定能帮上忙!”
林羽摸了摸他的头:“你留在桃坞,跟着苏先生学《守心录》。等你能将灵脉之力运用自如了,再跟我们出去历练,好不好?”
小安虽然有些失落,还是用力点头:“好!我一定好好学,等你们回来,给你们看我的进步!”
傍晚,林婉儿在厨房收拾行囊,往里面塞了些灵犀草粉和解毒丹,又用油纸包了几块桃花糕——那是特意留的,怕路上吃不到合口的东西。李逸尘则在院子里擦拭弓箭,将破魔箭一支支检查过去,箭尖在夕阳下闪着冷光,淬过的灵犀草汁还散发着淡淡的苦味。
“要不要带点雄黄粉?”林婉儿探出头问,“中都的夏天潮湿,怕是多蚊虫。”
“带!怎么不带!”李逸尘头也不抬,“最好再带点桃核,苏先生说桃木能辟邪,万一路上遇着不干净的东西,也能当个念想。”
林羽坐在石桌旁,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忽然想起玄清道长的坟。白日里他特意在坟前放了个小小的石碗,盛着清水,怕镇魂花渴了。风吹过桃叶,簌簌作响,像是道长在轻声应和。
晚饭时,苏长风让张婶杀了只鸡,炖了锅鸡汤,说是给他们饯行。小安捧着碗,吃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给林羽和林婉儿夹块鸡肉,嘴里念叨着:“林羽哥,你们到了中都,要记得给我写信,告诉我城隍庙长什么样,鬼火是不是真的像书上画的那样吓人。”
“不吓人。”林羽给他舀了勺汤,“就是些怨气聚成的影子,见了光就散了,等你长大了,哥哥教你怎么用灵脉之力驱散它们。”
夜色渐深,夏蝉在桃树上开始鸣叫,一声声,带着燥热的气息,却掩不住离别的轻愁。李逸尘和小安挤在东厢房,听小安讲他新学的灵脉心法,时不时争论几句,声音透过窗纸传出来,带着少年人的鲜活。
林羽和林婉儿坐在廊下,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比春日里亮了些,透过浓密的桃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院角的镇魂花在夜里似乎又长高了些,叶片上的露珠像星星,闪着微光。
“你说,中都的事,会不会和归墟有关?”林婉儿轻声问,手里摩挲着那支银制桃花簪,是阿依送的,她一直戴在头上。
“不好说。”林羽望着中都的方向,夜色沉沉,什么也看不见,“但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能应付。就像苏先生说的,守心即守天下,只要我们心里的光不灭,再暗的邪气也能驱散。”
李逸尘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给你们看个好东西。”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个用桃木刻的小老虎,是他照着林婉儿给阿依刻的样子,笨拙地雕出来的,耳朵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镇邪’,带着路上,保准平安。”
林婉儿笑着接过来,放在掌心:“刻得真好,比我刻的有精神。”
李逸尘顿时得意起来,挠了挠头:“等你们回来,我再刻个大点的,摆在玄清道长的坟前,让它替我们守着镇魂花。”
夏蝉还在鸣叫,蛙鸣也渐渐响起来,混着远处的犬吠,像支喧闹的夜曲。林羽看着身边的两人,看着书房透出的灯光——苏长风还在里面看书,案上的《守心录》应该还摊开着,看着院角悄然生长的镇魂花,忽然觉得,所谓江湖,从来不是孤身上路。
身后有桃坞的灯火,有等待的人,有悄然生长的希望,身前纵有风雨,亦能坦然前行。
明日天一亮,他们便要踏上前往中都的路,去面对未知的诡谲,去驱散弥漫的阴怨。但此刻,夏夜晚风正好,身边的人正好,心里的光也正好。
这就够了。
夜露沾湿了衣襟,带着微凉的湿意,却挡不住心头的暖意。林羽握紧腰间的短剑,剑身映着月光,也映着身边的人。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桃坞的蝉鸣还会继续,而他们的脚步,也会朝着需要守护的地方,坚定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