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桃照妖客
72. 马市
马街，位于长宁县城西边，这里最开始有个马市，这才被称作马街。当然，马市里卖的也不是什么好马，都是些从战场上淘汰下来的伤马和劣马，偶尔也有一两匹野马被牵到这里卖，就看各人的运气了。如今四海动荡，马自然是没得卖的，这马市也就空了下来，改成了牛市，外带着也卖些骡子和驴之类的牲畜。
马市里不仅卖牲畜，自然也卖奴隶，胡人汉人都有。自占田制颁布以来，土地越发快速的流入各大世家手中。早前还好，自新帝晋位过后，各地藩王纷纷起兵，贵族们亦是趁机搅浑水，以至大量的百姓失去土地，成为流民。这些流民大部分成了世家大族的佃户和衣食客，小部分流于了市场，成为等人来买的奴隶。当然，马市里关着的，除了卖身的流民，还有罪犯和俘虏，后者则不在沈妩的考虑之内。
才进马市，沈妩就闻到一股子尿骚味。尽管马市在马街的最里面，但是这股子味道一直冲到了街口，以至于这地方就没几个有门市的铺子，多是些摆摊的。卖的东西，倒是什么都有，只多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货物。来这里的人，也是五花八门。沈妩夹杂在其中，倒也不显突兀。她只略逛了逛，就去了马市。
因着沈妩衣着不显，进去后也没人主动招呼她，随她自个到处看着。没多久，她就受不了里面的味道。也不自个看了，而是找了个中人，跟着去了旁边的小院。才坐下，外面就进来个熟人，不是李香枝是谁。她如今已是改了装扮，全不似在山里时的简朴，穿金戴银的好不富贵！接待她的中人那是一个点头哈腰，恨不得叫沈妩起来，把位子让给李香枝。
李香枝见着沈妩也有点惊讶，原本有些不自在的脸上忽然笑开了，“我说是谁，原来是妩娘。怎么？你也想买几个仆人回去伺候？”
沈妩对她这般阴阳怪气有些无语，知她是因为丽娘的事对自己不满，也不客气的道：“女郎都没仆人，我那敢！倒是婶子你，莫不是以后都不回山上呢？”
李香枝拿帕子在鼻尖扇了扇，“不回了。还回去做甚，没得好日子不过偏要过苦日子。我也想开了，男人啊都那样，你跟他斗气也只会气着自己。有时间，你也帮着我劝劝丽娘，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生个儿子抓在手里要紧。”
却原来马烈死性不改，把相好的接进家来没多久就厌了，又开始不着家。偏他那相好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每日里闹腾个不停！这不李香枝回来后，马烈这便有意抬举她这个正妻，想着叫她压一压那相好的，别再每日里管着他。李香枝早被他伤透了心，自然也不在意他着不着家。不仅一口答应，还主动赔了礼，倒叫马烈起了几分愧疚之心。连着马成，在她不逼着他站队后，她又成了他亲娘，可不叫她一举拿回了掌家之权。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自然也不在意会不会得罪沈妩！
沈妩被她这话给气笑了，“婶子倒是有个好儿子！只我瞧着，婶子还是请个大夫给妹婿看看的好，没得叫丽娘也跟着受罪！”
“亏得丽娘把你当成亲姐姐，你竟然这般诅咒她的夫婿！她当了寡妇，你能得什么好。”李香枝气的打了个哆嗦道。
沈妩晃了晃手里的茶杯道：“婶子高看我了不是，我要是真有心，我的刀那可是快的很。我劝婶子找大夫，也是看在丽娘的份上。难道婶子看不出来，妹婿的身子已经被酒色掏空了吗？”
“你…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个女儿家？”李香枝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道。
沈妩这回没理她，径直看向了院外，先前招呼他的中人总算是回来了。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几十个女人。这些女人多是胡人女子，且有大有小。个个形容枯槁，两眼无神。来之前应该简单收拾过，身上却依旧泛着难闻的气味。
招待沈妩的是个姓丁的中人，等女人排好队后，他立马笑吟吟的对沈妩道：“也是赶巧，平日里咱这可没这么多女人。女人在咱们这可都是稀罕货，从来不愁卖的，这些个都是今个才送过来的。”
沈妩还没说话，李香枝先指着里面的两个汉人女子道：“她们两个我要了。”
丁中人没说话，而是看向了沈妩。
沈妩却道：“不如让她们自己选！”
丁中人见了就把那两人叫了出来，两人的目光在沈妩和李香枝身上转了转后，最终选择了李香枝。
李香枝正要说话，原本带她进来的张中人也领着一家子进来了。
“夫人，你看看，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他们一家子才进来没多久，你领回去立马就能干活，可比那些个皮包骨好不少。”说完，他还瞪了丁中人一眼。
丁中人也没解释，只和气的笑了笑。
李香枝这下倒是有些为难，只她不想在沈妩面前丢脸，干脆一挥手道：“行，他们一家子我也要了。不过这两个老的我瞧着年纪大了些，你可得便宜些才行。”
王中人听了立马笑开了嘴，“夫人，你放心，我肯定不多要你的。如今人都命贱，花不了你几个钱。买回去后还能叫他们出去找活干，没多久就能赚回本了。”
李香枝点了点头，她可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又把几个女孩子叫到了跟前，仔细检查了她们的牙口后，又让人端了盆水叫她们洗了脸，虽不是什么好颜色，却也算清秀，这便越发的满意了。如其让男人们去外面，还不如养几个在家里，也能省些花销不是。
沈妩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却也没多嘴。而是站了起来。解开自己头上的布巾，对院子里瞪大眼的女人们道：“我此来却是为我家女郎招客女的，客女你们想来该知道，那都是要舞刀弄枪的。这也便罢，若是愿意随我回去，这第一个就得剪头发。”说完，她用小拇指比了比，“只能留这么长！只有等你正式成为一名客女的时候，你才能再次把头发留长。”
她这话一出，女人们纷纷捂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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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妩见了就道：“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柱香后，愿意的人站到右边来。”
说完，她便不管众人莫名的神色，兀自坐了下来。
李香枝听了就对张中人道：“你知道她家女郎是谁？”
张中人茫然的道：“是谁？”他都眼红的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好吧。一般能流入马市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来这里买人的，也多是图便宜。谁像沈妩这样，一下子就买这么多人。这下丁老头还不做梦都要笑醒，真要是成了，几个月都不用操心没银子花。
“平顶寨听说过没？她家女郎就是平顶寨的新寨主。”李香枝故意提高声音道，目的就是为了恶心沈妩。平顶寨虽然接受了招安，但是因着是土匪出身，并不怎么招人待见。对沈碧桃这女土匪头子，也是褒贬不一。
丁中人见女人们果然受了影响，立马出声解释道：“好叫你们知道，平顶寨早已接受朝廷招安！如今城里生意最红火的怀远打行，便是她家的，去了沈寨主身边总好过在这混日子。有人要你们就不错了，你们还想挑不成？就你们这样子，难不成还指望进大户人家不成？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好命！”
他这么一说，女人们果然纷纷往右边走。
“哼，果然都是些贱皮子！”李香枝骂了一句，付了银子就带人走了，连着价都没讲。
沈妩皱了皱眉，却也没再开口。这会子她已经冷静下来，自然不愿跟李香枝闹的太难看。就连沈碧桃，也得喊李香枝一声婶子，她一个晚辈也不好太要强！
眼见着有一半的人站到了右边，她又站起来道：“除了客女，我还要几个会做饭的。做饭倒是不用剪头发，且只需要完成简单的日常训练既可。”
丁中人听了就道：“我那还有几个老婆子，她们要是不愿意，我去把她们叫来。”
“我愿意，我跟我阿娘学过做饭！”一个女人举起了手。剩下的人多是些汉女，眼见着有人愿意，又有几个小声附和起来。
沈妩见了，当即叫她们出列。先前她已经跟丁中人谈好了价钱，只要是没伤没病的女人，统统都是一样的价钱，一人半两银子。丁中人说的没错，如今人命贱的很，何况是这些饿的都没气出的女人，连被抓去当菜羊都嫌肉少。她来这里招客女也是没办法的事，流民里的女人本就少，且大多都过不了训练的关，更别提还要剪头发。而她急需要有一支可以带的出去的队伍，好把赤云卫的大旗彻底立起来。等把这些人带回去，她还得出趟远门，看看能不能再招一些。自那位张刺史来了后，往长宁来逃难的就少了不少。
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不就是往死里练嘛！人都要饿死了还有什么苦受不了，毕竟很多女子在家做农活也不比男人做的少。后来她才发现，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这就跟有些人读不尽书一样，不仅要有根骨，最重要的还得她们自己愿意，不然都是白搭！
马市里不仅卖牲畜，自然也卖奴隶，胡人汉人都有。自占田制颁布以来，土地越发快速的流入各大世家手中。早前还好，自新帝晋位过后，各地藩王纷纷起兵，贵族们亦是趁机搅浑水，以至大量的百姓失去土地，成为流民。这些流民大部分成了世家大族的佃户和衣食客，小部分流于了市场，成为等人来买的奴隶。当然，马市里关着的，除了卖身的流民，还有罪犯和俘虏，后者则不在沈妩的考虑之内。
才进马市，沈妩就闻到一股子尿骚味。尽管马市在马街的最里面，但是这股子味道一直冲到了街口，以至于这地方就没几个有门市的铺子，多是些摆摊的。卖的东西，倒是什么都有，只多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货物。来这里的人，也是五花八门。沈妩夹杂在其中，倒也不显突兀。她只略逛了逛，就去了马市。
因着沈妩衣着不显，进去后也没人主动招呼她，随她自个到处看着。没多久，她就受不了里面的味道。也不自个看了，而是找了个中人，跟着去了旁边的小院。才坐下，外面就进来个熟人，不是李香枝是谁。她如今已是改了装扮，全不似在山里时的简朴，穿金戴银的好不富贵！接待她的中人那是一个点头哈腰，恨不得叫沈妩起来，把位子让给李香枝。
李香枝见着沈妩也有点惊讶，原本有些不自在的脸上忽然笑开了，“我说是谁，原来是妩娘。怎么？你也想买几个仆人回去伺候？”
沈妩对她这般阴阳怪气有些无语，知她是因为丽娘的事对自己不满，也不客气的道：“女郎都没仆人，我那敢！倒是婶子你，莫不是以后都不回山上呢？”
李香枝拿帕子在鼻尖扇了扇，“不回了。还回去做甚，没得好日子不过偏要过苦日子。我也想开了，男人啊都那样，你跟他斗气也只会气着自己。有时间，你也帮着我劝劝丽娘，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生个儿子抓在手里要紧。”
却原来马烈死性不改，把相好的接进家来没多久就厌了，又开始不着家。偏他那相好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每日里闹腾个不停！这不李香枝回来后，马烈这便有意抬举她这个正妻，想着叫她压一压那相好的，别再每日里管着他。李香枝早被他伤透了心，自然也不在意他着不着家。不仅一口答应，还主动赔了礼，倒叫马烈起了几分愧疚之心。连着马成，在她不逼着他站队后，她又成了他亲娘，可不叫她一举拿回了掌家之权。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自然也不在意会不会得罪沈妩！
沈妩被她这话给气笑了，“婶子倒是有个好儿子！只我瞧着，婶子还是请个大夫给妹婿看看的好，没得叫丽娘也跟着受罪！”
“亏得丽娘把你当成亲姐姐，你竟然这般诅咒她的夫婿！她当了寡妇，你能得什么好。”李香枝气的打了个哆嗦道。
沈妩晃了晃手里的茶杯道：“婶子高看我了不是，我要是真有心，我的刀那可是快的很。我劝婶子找大夫，也是看在丽娘的份上。难道婶子看不出来，妹婿的身子已经被酒色掏空了吗？”
“你…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个女儿家？”李香枝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道。
沈妩这回没理她，径直看向了院外，先前招呼他的中人总算是回来了。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几十个女人。这些女人多是胡人女子，且有大有小。个个形容枯槁，两眼无神。来之前应该简单收拾过，身上却依旧泛着难闻的气味。
招待沈妩的是个姓丁的中人，等女人排好队后，他立马笑吟吟的对沈妩道：“也是赶巧，平日里咱这可没这么多女人。女人在咱们这可都是稀罕货，从来不愁卖的，这些个都是今个才送过来的。”
沈妩还没说话，李香枝先指着里面的两个汉人女子道：“她们两个我要了。”
丁中人没说话，而是看向了沈妩。
沈妩却道：“不如让她们自己选！”
丁中人见了就把那两人叫了出来，两人的目光在沈妩和李香枝身上转了转后，最终选择了李香枝。
李香枝正要说话，原本带她进来的张中人也领着一家子进来了。
“夫人，你看看，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他们一家子才进来没多久，你领回去立马就能干活，可比那些个皮包骨好不少。”说完，他还瞪了丁中人一眼。
丁中人也没解释，只和气的笑了笑。
李香枝这下倒是有些为难，只她不想在沈妩面前丢脸，干脆一挥手道：“行，他们一家子我也要了。不过这两个老的我瞧着年纪大了些，你可得便宜些才行。”
王中人听了立马笑开了嘴，“夫人，你放心，我肯定不多要你的。如今人都命贱，花不了你几个钱。买回去后还能叫他们出去找活干，没多久就能赚回本了。”
李香枝点了点头，她可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又把几个女孩子叫到了跟前，仔细检查了她们的牙口后，又让人端了盆水叫她们洗了脸，虽不是什么好颜色，却也算清秀，这便越发的满意了。如其让男人们去外面，还不如养几个在家里，也能省些花销不是。
沈妩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却也没多嘴。而是站了起来。解开自己头上的布巾，对院子里瞪大眼的女人们道：“我此来却是为我家女郎招客女的，客女你们想来该知道，那都是要舞刀弄枪的。这也便罢，若是愿意随我回去，这第一个就得剪头发。”说完，她用小拇指比了比，“只能留这么长！只有等你正式成为一名客女的时候，你才能再次把头发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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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顶寨听说过没？她家女郎就是平顶寨的新寨主。”李香枝故意提高声音道，目的就是为了恶心沈妩。平顶寨虽然接受了招安，但是因着是土匪出身，并不怎么招人待见。对沈碧桃这女土匪头子，也是褒贬不一。
丁中人见女人们果然受了影响，立马出声解释道：“好叫你们知道，平顶寨早已接受朝廷招安！如今城里生意最红火的怀远打行，便是她家的，去了沈寨主身边总好过在这混日子。有人要你们就不错了，你们还想挑不成？就你们这样子，难不成还指望进大户人家不成？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好命！”
他这么一说，女人们果然纷纷往右边走。
“哼，果然都是些贱皮子！”李香枝骂了一句，付了银子就带人走了，连着价都没讲。
沈妩皱了皱眉，却也没再开口。这会子她已经冷静下来，自然不愿跟李香枝闹的太难看。就连沈碧桃，也得喊李香枝一声婶子，她一个晚辈也不好太要强！
眼见着有一半的人站到了右边，她又站起来道：“除了客女，我还要几个会做饭的。做饭倒是不用剪头发，且只需要完成简单的日常训练既可。”
丁中人听了就道：“我那还有几个老婆子，她们要是不愿意，我去把她们叫来。”
“我愿意，我跟我阿娘学过做饭！”一个女人举起了手。剩下的人多是些汉女，眼见着有人愿意，又有几个小声附和起来。
沈妩见了，当即叫她们出列。先前她已经跟丁中人谈好了价钱，只要是没伤没病的女人，统统都是一样的价钱，一人半两银子。丁中人说的没错，如今人命贱的很，何况是这些饿的都没气出的女人，连被抓去当菜羊都嫌肉少。她来这里招客女也是没办法的事，流民里的女人本就少，且大多都过不了训练的关，更别提还要剪头发。而她急需要有一支可以带的出去的队伍，好把赤云卫的大旗彻底立起来。等把这些人带回去，她还得出趟远门，看看能不能再招一些。自那位张刺史来了后，往长宁来逃难的就少了不少。
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不就是往死里练嘛！人都要饿死了还有什么苦受不了，毕竟很多女子在家做农活也不比男人做的少。后来她才发现，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这就跟有些人读不尽书一样，不仅要有根骨，最重要的还得她们自己愿意，不然都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