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计较

    谢芜记得娘在重病中托付舅舅定要照拂好她,娘去后,她跟随舅舅来到长安。


    起初她的确将舅舅一家视作亲人,在舅舅家七年,那七年时光却不好过。


    她记得,舅母瞧着她的面容一再叮嘱,说王家的前程全压在她身上。


    舅母说只要她肯用心定能在花朝节大放异彩,甚至不惜在成衣店为她重金制作舞衣。


    她尤记得在成衣店选花朝节舞衣时王依人心生嫉妒不愿舅母花费重金为她裁制舞衣,终是舅母刘氏对王依人劝说,说她不过是个凭着模样供人取乐的,说待她成了富贵人家美妾,家中自然是要多少好衣裳便有好衣裳,听到舅母刘氏对她的贬低,王依人这才如愿,不再计较。


    那时她听着舅母和王依人话只觉得心寒尤胜天寒。


    世人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儿时爹为她请来女夫子在家中教习还常被邻居耻笑,说不过女儿家长大总归要嫁人,何须读书识字费事?说爹所作所为全是读书人迂朽酸腐做派。爹不理会外界讥笑声色,仍教她读书识字,爹告诉她,其实“便”字与“辨”相通,是为女子无才辨是德,意为女子即使没有才学,但能明辨是非也是一种难得的美德。


    爹说,书犹如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立身以力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爹还说,虽身为女儿家,无仕途通达之路,亦该读书明事理,知人情。爹希望她通过读书有更宽的眼界和心胸,不拘泥囚困于一时之难。


    那时,总有人调侃爹身为举人不考取功名与一介商贾通婚实是自甘堕落,在众人闲言碎语中她才得知,爹困顿时得外公救济参加乡试成为举人,名位亚元,若再考中,将来便能前途无量,可爹与娘成婚之后未再科考,转而一直帮着娘照料商铺,因此爹在众人口中落得不务正业的名声。


    娘曾为此自责,爹得知后不仅安抚娘的情绪还表明,他为人夫为人夫,最想要的是照顾妻儿。爹说,大齐举子悠悠众多,而娘和她却只他一个夫君、父亲,爹还豁达调侃谈及若照拂不好小家,何以谈大家?此生将娘和她照拂好便是他的责任。


    爹说世上最少不了的便是旁人闲言碎语,只要自己知晓心中所求为何,那些外界声音便能全部屏退。爹说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便是有自己的主见,自己的骨气。


    在舅舅家的七年中,在舅母刘氏从不教她读书识字,只让教习教她舞姬献媚讨好法子,舅母一再对她言明,说上天给她一副好容貌已是恩赐,说她容貌过于貌美妖艳,绝不适合做端庄妻室,能够被收容成为妾室便该感恩戴德。


    若她此生从无爹教导或许会屈从于舅母思想,偏她已经读过书,明过事理,生出了根骨,又怎会只做献媚邀宠的妇人。


    从前她以为家和万事兴,寄人篱下,顾念着舅舅是娘胞弟,记挂着这份血缘,尽可能避让不惹事,以此换得旁人对她不生嫌恶。可经历过生死,再世为人,她明白一人实在难全百人心,若人有私心,心存偏见,无论做何都是于事无补,欲壑更是难填,既得天命怜顾,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眼前只见王依人瞠目结舌,谢芜再问:“如何?表妹如今还觉得家中处处有恩于我?”


    王依人见惯了谢芜不争不抢不言不语样子,如今一板一眼与她淡然清算的样子实在让她觉得陌生,对上谢芜那双虽美亦存着锋利的眸子,喉间一滞隐有畏缩之势:“果然你一直是在装腔作势!亏我家将你养育一场,难道你就一点恩情不顾?”


    谢芜启唇刚要出声,先听得一声看戏揶揄声:“今日这园子可真是热闹。”


    抬眸只见李柔在众人的簇拥下不知何适出现,双眸弯着正喜吟吟瞧向她们方向,李柔抬手时慵懒遮住头顶日光,散漫道:“听闻有人置喙本宫处置,本宫便来看看,如何?明贵妃可需要帮忙?本宫今日心情尚好,正想再做回恶人。”


    说完,视线慢悠悠从王依人面上扫过。


    王依人视线触之一缩。


    虽对上的是长公主笑靥,她想到的却是兄长被剜去的双眼,当即打了个冷颤,咽喉如同被黏液粘连,说不出一个字,屏息凝神垂下眼神,生怕一个错神自己受牵连。


    彼时谢芜正站在王依人面前,将对方表情看得分明,视线看向李柔时回礼微笑道:“有劳殿下记挂,些许小事而已,能够处理好。”


    李柔尾音上扬哼了声:“既如此本宫便不多管闲事了,贵妃自便吧。”


    说着便挽着随侍男子手臂闲散离去。


    待李柔离开后,王依人明显松了口气,刚刚稳定好心神却见谢芜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面色一紧,当即为自己辩驳:“我,我并非怕她,世间再大也不能越过一个理字,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即便她是长公主也不能例外。”


    谢芜神色淡淡:“你既是这般说辞,不若我将长公主请来,你当面言辞如何?”


    “你,你,”王依人气急反驳,“谢芜你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无论你将谁搬来威胁,终归是你对不起我家,对不起我哥。谢芜,我家养育你七载,这才有了你如今的荣华富贵,若没有我家,何来你如今的日子,你对我家的亏欠本就还不清,如今又添上了我哥的一双眼睛,谢芜你等着,迟早有一日会有报应。”


    “报应?”谢芜笑容浅浅,“表妹与其念着报应,不妨想想我对你的处置和上苍对我的报应究竟哪个先到来?”


    王依人拧眉:“你什么意思?”


    谢芜美眸淡然,只有疏离道:“这些年来舅舅对我有养育之恩,舅舅是长辈,我自然要敬之重之。看在舅舅情分上,我对舅母且顾惜一二。至于王志远,他得罪的是长公主殿下,他言行无状已得了他的惩罚。最后,便只剩下你……”


    谢芜的声音停下,王依人整个人也变得紧张起来,只听得对方言道:“从前在家许多事你虽做不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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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为虎作伥的事没少做,你对我的欺负亦不在少数,从前我只当你年幼无知不与你计较。可如今我已身为贵妃,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是真当我如此好脾气?还是你以为天家威严可以任由你放肆?


    王依人咬牙,目光倔强透露着不服气:“谢芜,你分明是以权压人!”


    “便是我要以权压人,你又能如何?”谢芜冷眼毫不迟疑地回答。


    王依人顿时语塞说不出一句话。


    谢芜面上带着微笑,阳光下更添明艳,眼神中疏离却似的她落在人身上的视线像锋利刀锋,她缓步站到王依人面前,迎上其视线,唇角笑意加深几许,再度出声:“既然表妹说我‘以权压人’,若我无作为岂不是白白担这句骂名?既如此,不若我安排表妹充入教坊司如何?我如今虽只是小小贵妃,但这点权力还是有的。宫中常奏舞乐,届时表妹必能大放异彩。或许,来日表妹亦能得偿所愿成为贵妾。如何?”


    王依人急了:“教坊司?谢芜!你怎么敢?”


    谢芜反问:“本宫为何不敢?”


    王依人:“……”


    “便是你心中再是对本宫不喜,而今本宫所在的是你攀不上的位置。你的生死全在本宫一念之间,本宫倒是着实好奇你哪来的嚣张底气!”


    王依人对上谢芜毫无感情的眼,心中一震,下唇已被咬出血痕。


    教坊司!谢芜竟想将她充入教坊司!那是什么地方!在教坊司的课都是贱籍女子!良贱不通婚,她如今可是良家女,若是真被充入教坊司,那她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抬眼朝谢芜的方向看了看,只见其面上一副上位者淡然模样,仿若旁人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间,又想到被长公主剜下一双眼的兄长,再看谢芜面上没有半分松懈,王依人顿时更慌了神,她本以为谢芜当了贵妃还如从前般对她处处避让,如从前那般好性儿易欺负,可瞧着如今冷眉冷眼模样倒是要同她薪酬就与清算一般,若谢芜此时当真借机报复将她打入教坊司,那她此生就毁了,她断然不能落得那般下场。


    思及此,王依人决定暂时服软,眼下她虽奈何不得谢芜,但未必这世上没人能奈何得了,待她回家去告知父亲母亲,定会有人为她出头。


    思虑过后,王依人反复抿唇,细若蚊声,不情愿出声:“……是我错了,表姐大人有大量还是不要与我计较了……”


    谢芜面无表情:“你所说为何?本宫听不到?”


    “你——”王依人气急对上视线,腮帮被气鼓,心有不甘,雨桐灵巧一笑,在这时适时提醒:“王姑娘,我家娘娘是皇上亲封的明贵妃,宫中只尊这独一无二的贵妃,任谁见到都要行礼,尊称一声‘贵妃娘娘’。王姑娘既是向贵妃娘娘请罪,便该有请罪的态度。”


    王依人闻言难以置信,难道谢芜主仆的意思是让她此刻向谢芜跪下行礼?谢芜怎么敢受她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