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魔族横行

烽烟在上肆虐。

南屿踏过焦黑的田野,看见魔族骑兵将整座村庄的人串在长矛上,

过血色的江河,浮尸堵塞了河道,乌鸦像黑云般盘旋。

可当她翻过最后一道山梁时,眼前的景象为之震颤。

走过村庄,前面就是凤栖城。

凤栖城紧邻凤凰城,都是最繁华的地方。

而凤栖城也是如今的京都。

根据指示,仙鹤道人的分身就在这个地方。

凤栖城的城墙在夕阳下泛着金辉,护城河里的莲花开得正艳。

城门处张灯结彩,朱漆牌楼上挂满琉璃宫灯,每一盏都映着烫金的"囍"字。

"让让!迎亲队来了!"

欢快的吆喝声中,南屿被人潮挤到路边。

莫下意识护在她身前,却被几个撒喜糖的孩童撞了个趔趄。

太岁趁机卷走几颗金箔包裹的蜜饯,菌丝快乐地抖动。

整条朱雀大街铺着猩红地毯,两侧的梧桐树上系满红绸。

童男童女提着鎏金香炉开道,沉香木的烟雾里,慕十三骑着雪白的龙驹缓缓而来。

他身着正红色婚服,金线绣的凤凰在阳光下振翅欲飞,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叮咚作响。

"是骁勇王!"人群中有女子激动晕倒,"他真的娶到凤凰城千金了!"

八十一抬嫁妆队伍望不到头,最后一抬竟是整块灵玉雕成的梧桐树,树梢站着只活灵活现的金凤凰。

当城主小姐的銮驾经过时,花瓣如雨落下,那掀起的轿帘一角,露出张娇艳如花的脸。

"听说连太子都来贺喜了。"茶摊老板给南屿添了杯茉莉香片,"如今这凤栖城里,再没人敢给骁勇王脸色看喽!"

莫的笑容渐渐凝固。他看见南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杯,杯中的茶水早已凉透。

"呸!"太岁把蜜饯吐在地上,"人类的真心,真不长久!"

南屿却笑了。

她仰头饮尽杯中冷茶,喉间的苦涩与街上的喜乐一样真实。

"他有他的阳关道。"她放下茶杯,铜钱在桌面转出清脆的声响,"我有我的独木桥。"

当迎亲队伍远去时,她最后望了眼那个曾为她挡过箭的身影。

慕十三正俯身为新娘扶正凤冠,侧脸的弧度与当年一模一样。

南屿心里很清楚,其实从当初在地牢中看见那些尸体,慕十三决定保护人类的那一刻开始。

他们就注定,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两个人之间,便已经是再也不可能。

"走吧。"南屿转身没入小巷,"该去找仙鹤道人了。"

巷子里的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左眼滑落的那滴泪。

等走到阳光之下,她的表情又恢复如常,仿佛方才那滴泪,不过是飘落的桂花沾在了睫毛上。

大概曾经南屿对他,也曾有过一丝的心动吧!

暮色四合时,南屿一行人来到凤栖城外的神仙村。

村口矗立着一座斑驳的石牌坊,上面"神仙村"三个篆字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

牌坊两侧挂着褪色的黄符,夜风吹过时,符纸上的朱砂咒文若隐若现。

"几位请留步。"

一个身着靛蓝道袍的老者从槐树后转出,手中桃木剑横挡在前。

他眉心的太极印泛着微光,袖口露出的手腕上缠着七枚铜钱编织的辟邪链。

"村子近来不接驱邪的生意。"老者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

"陈爷爷!"清脆的童声从青石巷深处传来,"您又偷偷跑出来拦客人!"

南屿瞳孔微缩。

月光下,忘川踩着八卦步而来。

他穿着件绣满星图的道童服,只是腰间多了块阴阳鱼玉佩。

南屿看见他时,也十分惊讶。

明明只是凡人一个,没想到这短短时间不见,竟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

虽然依旧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到天灵根,可那矫健的身形和结实的肌肉,都让人震撼。

当看清来人是南屿时,他手中的罗盘"当啷"掉在地上。

"是你们?"

空气仿佛凝固。

忘川的嘴唇颤抖着,突然转身就往村里跑,却又在巷口急停,小拳头攥得发白。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侧身让开青石路:"师父说,有故人至,当奉新茶。"

想让,南屿的到来是他们早已经预料,却是忘川不想发生的。

之因为师傅还说了一句,古人到,浩劫起。

随着他稚嫩的声音,村中七十二盏青灯次第亮起。

灯光映照下,可见每户门楣都悬着青铜八卦镜,窗棂上贴着雷符纹样的剪纸。

空气中飘着艾草与朱砂混合的清香,远处道观飞檐下的铜铃无风自动。

太岁的菌丝突然绷直:"主人,这些房子排列的方位很有讲究啊。"

南屿点头。

整个村庄的布局,赫然是座巨大的北斗七星阵。

而阵眼处那株千年银杏树下,隐约可见仙鹤道人执棋而坐的身影。

只不过有见识了真身,才知道分身的力量悬殊,究竟有多大。

忘川在前引路,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发出清响。

经过一处法坛时,莫突然驻足。

他瞧着祭台上的混沌珠,竟陷入了沉思之中。

"师父一直等着你们。"忘川声音很轻,带着超越年龄的疲惫,"从离开那个村子开始,就一直在等。"

什么?

离开村子就已经来到了这儿。

这么说来,他们在黑森林遇见的人,是真身?

分身行走人间。

所以曾经南屿只是感到仙鹤道人很强,但也没有强的这么可怕。

可是在黑森林的时候,是真切的感受到了。

南屿心中一沉,跟随者忘川,继续往前面走。

青砖小院笼罩在薄雾中,檐角铜铃随风轻响。

南屿等人被引入一间素净的厢房,屋内陈设简朴却暗藏玄机。

八仙桌的木质纹理天然形成八卦图案,粗瓷茶碗底刻着镇魂咒,就连窗纸上都映着若隐若现的符箓暗纹。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忘川捧来一碟山笋、一盆野菜粥,动作利落地摆好碗筷。

七岁孩童的手腕上缠着五色丝线编织的缚妖索,起身时腰间悬挂的铜镜映出南屿左眼的金芒。

南屿环顾四周,注意到墙角堆放的药篓里混着朱砂粉,梁上悬挂的干草药中藏着桃木钉。

这个村子的人虽无灵根,却将驱邪之术钻研到了极致。

"看够了?"忘川突然冷声道,小手攥紧衣角,"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生来就有通天修为。"

他转身时道童服下摆掀起,露出小腿上狰狞的伤疤。

那是被妖物抓伤的痕迹,没有灵力护体的凡人,只能用血肉之躯硬抗。

太岁的菌丝悄悄缠上南屿手腕,传递着不安的情绪。

南屿轻叹:"我没有轻视之意,只是很意外。”

"好奇凡人如何斩妖?"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仙鹤道人拄着鹤头杖踏入,发髻间的木簪已换成了一支骨笛,"我们神仙村,靠的是世代积累的智慧与勇气。"

他道袍上还沾着夜露,显然刚除魔归来。

当目光落在南屿眉心时,老者突然踉跄后退,鹤头杖"咚"地杵在地上:"你终究还是找来了。"

屋内烛火猛地摇曳,将老人惊骇的面容照得明灭不定。

忘川不明所以地扶住师父,却摸到一手的冷汗。

南屿缓缓起身,幽冥剑在鞘中发出龙吟般的震颤:"现在,该告诉我真相了。"

烛火"噼啪"炸开一朵灯花,仙鹤道人的鹤头杖在地面划出一道结界。

屋外突然风雨大作,瓦片被吹得"咔咔"作响。

"你可知归元宗为何建在那?"老道的声音突然变得空远,枯瘦的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画出一朵莲花,"因为那里,是上古战场的入口。"

茶水绘就的莲花突然泛起金光,映出南屿眉心的印记。

忘川手中的罗盘疯狂转动,指针直指南屿心口。

"三万年前,天地混沌。"仙鹤道人袖中飞出一幅古卷,在空中展开血色战场,"魔族撕裂九重天界,人间沦为炼狱。那时的人类,甚至就连蝼蚁都不如,只是最卑微的存在。"

“如同删减野兽一般,根本没有存在的力量。”

画卷中浮现出洞穴里瑟瑟发抖的原始人,他们身后是燃烧的森林,天空中魔龙与仙将厮杀,血雨瓢泼而下。

"仙界最后的希望,是三位战神。"

老道指尖点向画卷中央三道光影,"光之女神执掌净化,火之战女司掌毁灭,暗之尊者统御幽冥。"

南屿的左眼突然灼痛,金光中浮现出陌生记忆。

她看见自己身着烈焰战甲,手中长剑劈开魔潮,身后是亿万生灵的哭嚎。

"你们以自身为祭,将魔族强者永镇归墟。"

仙鹤道人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在空中凝成封印阵法,"但战魂不灭,仙界将你们残魂寄养在三朵净世莲中。"

太岁的菌丝突然暴长,在空中拼出归元宗的轮廓。

莫闷哼一声,胸口浮现出与南屿如出一辙的莲花印记。

"水月是光。"老道颤抖着指向窗外东海方向,"我在寒潭找到她时,莲瓣上还沾着晨露。"

他的目光移向南屿,"而你,是火。"

茶碗突然炸裂,水流在空中凝结成南屿婴儿时的模样。

眉心跳动着火焰纹路,周身缠绕着毁灭的气息。

"最后一朵暗莲。"仙鹤道人突然老泪纵横,"我寻遍九州,甚至潜入魔渊。"

他猛地抓住南屿的手,"直到看见莫徒手撕开魔将时,我才明白。"

"暗之尊者,从来就不需要重生。"仙鹤道人颓然跪地。

“所以我根本就找不到他,除非是他自己愿意出现。”

南屿的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幽冥剑柄:"原来如此。”

“我和水月,早在前世就纠缠不清了。"

她的笑声很轻,却让屋内的烛火齐齐暗了一瞬。

太岁的菌丝不安地缠绕上她的手腕,感受到主人经脉中紊乱的灵力波动。

"记忆终会觉醒。"仙鹤道人叹息着捋须,忽然皱眉。

老道的鹤头杖轻轻点在南屿眉心,"只是你灵魂残缺得厉害。"

杖尖触碰到皮肤的刹那,南屿左眼的金光突然涣散。

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却又在即将清晰时戛然而止。

就像一本被撕去关键页的书册。

"别人觉醒是因魂魄完整。"老道的声音忽远忽近,"而你……倒像是……"

"像一缕残魂的转世?"

“我是残魂?”南屿接话,语气平静得可怕。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

原来水月当年能轻易封印魂珠,是因为早已觉醒战神记忆。

原来那些温柔的笑靥,关切的叮咛,都带着前世宿缘的重量。

"真好笑。"南屿突然站起身,幽冥剑"哐当"掉在地上,"闹了半天,只有我,什么都不是。"

最可悲的是,她自以为幸运的重生,也不过是命运的纠缠。

她踉跄着走出道观,月光下背影单薄得像张纸人。

忘川想追上去,却被仙鹤道人按住肩膀:"让她静一静。"

南屿坐在村口的古井边,指尖拨弄着井绳。

井水映出的面容熟悉又陌生。

眉心的金印黯淡无光,左眼的火焰纹路时隐时现。

"主人.。"太岁小心翼翼地从她袖中探出,"要不要吃蜜饯?"

菌丝卷着一块桂花糖,糖纸上还沾着婚宴的金粉。

莫沉默地站在她身后,胸口黑莲印记突然亮起微光。

他伸手按在心口,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远处,凤栖城的灯火依旧辉煌,婚宴的乐声隐约可闻。

南屿望着水中的倒影,突然明白了那种空落感从何而来。

她似乎……只是作为一个替身的存在。

婉棠苦涩一笑,轻轻地说了一句:“既然弄明白了,那就离开吧!”

“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