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魂飞魄散
忘川的眼神冷得像冰,看向南屿的目光中翻涌着刻骨的恨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碎她的喉咙。
那张稚嫩的脸上不该有的杀意让南屿心头一震。
"啊!"
红萸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整条街的房屋门窗同时爆裂,更多木偶人从黑暗中涌出。
这些木偶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鬼火,如潮水般向众人包围过来。
南屿眉头一皱,左手已经捏起剑诀。
但忘川的动作比她更快。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八岁孩童清脆的嗓音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阴冷。
他小手一挥,数十张黑色符咒从袖中飞出,悬浮在半空中组成一个狰狞的鬼脸图案。
每张符咒上的朱砂符文都渗出鲜血般的红光。
"爆。"
随着忘川一声轻喝,符咒如离弦之箭射向木偶群。
贴在木偶额头的瞬间,符咒上的血色符文突然睁开,变成一只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木偶们四分五裂。
飞溅的不是血肉,而是散发着腐木气味的碎屑。
每炸裂一个木偶,红萸就惨叫一声,她白皙的皮肤上随之裂开一道血痕。
"该死、真该死!"红萸的声音扭曲变形,像是无数人同时在嘶吼。
她美丽的脸庞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木质纹理的皮肤,"我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就这样报答我?"
忘川对红萸的控置若罔闻,小手结印变换,那些爆炸后残留的黑色符纸灰烬竟在空中重新凝聚,化作一条条细小的黑蛇,吐着信子朝红萸扑去。
南屿这才注意到,忘川的指甲不知何时已变成诡异的紫黑色,每次施法时周身都缭绕着不祥的黑气。
更令人心惊的是,有根木偶的断臂刺穿了忘川的小腿,他却浑然不觉,仿佛失去了痛感。
"狐狸?"
太岁突然惊叫一声。
南屿循声望去,在街角的阴影里,一只火红的狐狸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狐狸的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瞳孔深处跳动着妖异的紫火。
"是它!"太岁的菌丝紧张地扭曲着,"上次叼走魂珠的就是这只狐狸!木芙蓉肯定在附近!"
听到"木芙蓉"三个字,南屿眼中的杀意瞬间暴涨。
她右袖空荡的袖管无风自动,左臂上的灵纹泛起刺目的青光。
"让开!"
南屿刚要冲向狐狸出现的方向,一排木偶士兵突然从地底钻出,拦在她面前。
这些木偶手持长矛,矛尖上还滴着漆黑的黏液。
"找死!"
南屿心中的恨意终于爆发。
之前顾忌这些是人变的,现在知道全是木偶,她再不留手。
左手在胸前划出一个完整的太极图,青光大盛。
"天罡破煞!"
太极图旋转着飞出,所过之处木偶纷纷被绞成碎片。
想象中的血肉横飞没有出现,只有漫天木屑如雪般飘落。
"全是木头做的?"太岁惊呼。
南屿也愣住了,但随即冷笑一声,纵身跃向正在与黑蛇缠斗的红萸。
城主此刻已面目全非,大半张脸都变成了腐烂的木头,只有眼睛还保留着人类的模样,充满绝望。
"你本可以体面地死去。"南屿左手掐住红萸的咽喉,灵纹顺着手指爬上对方的脖子,"但现在,我要你魂飞魄散!"
红萸突然诡异地笑了。
她木质化的嘴唇裂开到耳根:"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所有散落的木屑都漂浮起来,在空中重新组合。
忘川闷哼一声,那些由他符咒化成的黑蛇突然调转方向,朝南屿扑来!
一声声怒吼之后,女人绝望的流下一行行血泪来。
盯着南屿说道:“我好心好意的收留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毁掉我的城?”
“因为你是魔!”
忘川开口了。
他的声音格外的沉重,听的人不免汗毛倒立。
听着忘川的声音,女人歪着头,脸上满是讥讽的笑容。
“我是魔?可我从来就没有害过人,不是吗?”
女人缓缓漂浮起来,悬在半空之中,脸上的血管一根一根爬满了脸上。
像是一根根蚯蚓,光是让人看着,就不免心惊担颤。
“我只是想要有一个家而已,但是你们,却毁了它。”
红萸的身体缓缓升向夜空,像一片凋零的枫叶被无形的风托起。
她破碎的衣袂间洒落点点荧光,每一粒光点都在空中绽开成记忆的碎片。
整座君城开始扭曲变形,青石板路上泛起水波般的纹路。
南屿突然感到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去,却落在了一片阳光明媚的街道上。
南屿惊愕地环顾四周,太岁紧紧扒在她肩头,菌丝因震惊而泛出七彩流光。
他们正站在繁华的君城中央,街道两旁桃花盛开,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孩童举着糖葫芦从他们身体里穿过。
原来他们只是这段记忆的旁观者。
"她竟用数百年修为封印了一段时光。"太岁的声音在发抖,"这是溯时禁术,要燃烧魂魄的。"
“就算是魔族,也没有必要付出到这个地步。”
画面流转,他们看见年轻时的红萸提着药篮穿过长街。
那时的她眼角还没有泪痣,笑靥比满街的桃花还要明媚。
"阿萸!"城门处传来清朗的呼唤。
身着靛蓝官服的男子策马而来,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翻身下马时,红萸恰好被裙角绊了一下,正好跌进他怀里。
太岁菌丝轻颤:"是上一任城主苏明远。"
记忆如流水般展开。
他们看见苏明远在灯会为红萸赢来兔儿灯,看见红萸在药圃教孩子们辨认草药,看见城主府后院那棵两人亲手栽下的桃花树抽出新芽。
整座城池都浸在蜂蜜色的暖光里,连砖缝都透着幸福的气息。
突然所有画面剧烈震荡。
天空裂开一道血红缝隙,记忆中的红萸正背着药篓走出城门:"我去采雪灵芝,三日便回。"
她转身时,发间木芙蓉被风吹落,苏明远笑着拾起别在自己襟前:"我等你回来。"
这竟是最后一面。
记忆急速暗沉,当画面再次清晰时,整座城已浸在血海中。
苏明远站在城门残垣上,胸前那朵木芙蓉已被血染透。
他身后是瑟瑟发抖的百姓,面前是黑压压的魔族大军。
"只要我苏明远还有一口气在……"他举剑的手白骨森森,却将城主印死死护在怀中,"休想踏进君城半步!"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红萸归来那日。
她跌跌撞撞跑过每一条熟悉的街道,绣鞋被血浸得透湿。
城主府前,桃花树下,她终于找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苏明远靠着树干,仿佛只是小憩。
走近才看见他胸口插着七柄魔刃,却仍保持着守护的姿态。
红萸颤抖着伸手,碰到他衣襟上那朵干枯的木芙蓉。
霎时间天崩地裂,整座城的怨气冲天而起。
她抱着爱人逐渐冰冷的身体,仰天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现实中的君城开始崩塌,红萸悬浮在半空,身体正逐渐化作光点。
那些被她用魔力维系了数百年的"居民"一个接一个倒下,露出木质的内里。
"不好!"太岁惊叫,"她在用最后的魔力重启循环!这样下去会魂飞魄散的!"
南屿的幽冥剑突然发出悲鸣。
她低头看着剑身上倒映的记忆碎片。
苏明远战死前,用最后力气在城主印上刻下的正是"护"字诀。
而红萸这数百年的执念,不过是想让爱人守护的城池永远停在最美好的时光里。
"够了。"
南屿突然收剑入鞘,左手结印划出一道青光,直射向空中的红萸。
光芒中浮现出苏明远的身影,他对红萸伸出手,胸前的木芙蓉重新变得鲜活。
红萸怔怔地望着幻影,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
她伸手想触碰那个笑容,却在相触的瞬间,和幻影一起化作漫天流萤。
整座君城开始褪色,真实的废墟景象逐渐显现。
而在原本城主府的位置,那棵桃花树却奇迹般地抽出了新芽。
太岁菌丝轻轻卷住一片飘落的花瓣:"她最后,看见想见的人了吧?"
南屿没有回答。
她转身时,发现忘川不知何时已站在废墟阴影处,紫黑色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远处的断墙上,那只琥珀眼狐狸一闪而过。
红萸的身体缓缓坠落,如一片凋零的枫叶,轻飘飘地落向地面。
她的眼中仍残留着未散的幻影,仿佛在最后一刻,她终于看见了那个等待数百年的身影。
一道寒光闪过。
忘川的身影如鬼魅般掠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漆黑的短刃,直直刺入红萸的心口!
南屿瞳孔骤缩,伸手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
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红萸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最后的解脱,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溢出一丝鲜血,顺着唇角滑落。
她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于风中。
而随着她的死亡,整个君城也开始崩塌。
街道褪色,房屋腐朽,繁华的城池如被岁月侵蚀的画卷,迅速凋零。
那些被魔力维持的虚假生机,在这一刻彻底溃散。
原本热闹的街市,转瞬间化作断壁残垣;熙攘的人群,如烟尘般消散。
整座城池,在短短几个呼吸间,沦为一片荒芜的废墟。
风卷起尘埃,掠过空荡的街道,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忘川!”南屿声音陡然拔高,愤怒的看向忘川。
厉声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有没有害过一个人,你有必要杀她吗?”
面对南屿的怒火,忘川的神色相当平静。
不仅丝毫不慌,反而冷漠的看向南屿。
唇角上扬,冷漠的来上一句:“是害人的魔,就都该死。”
说罢,更是将手中的符咒对准了南屿:“既然她已经死了,那么下一个,就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