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他如厕筹

    他哪里是什么头目。

    他分明就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如今北镇抚司最大的掌舵人,裴行渊!

    这个猜测一旦在林疏月的脑海中成型,便挥之不去,占据了她所有的神经。

    “是了,一定是这样。”

    因为他是裴行渊,所以他才会被陷害,被猜忌,被囚禁在那座别庄,最后奋力一博,与皇帝同归于尽在金銮殿上。

    他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头目,因为一个小小的头目,没有那么大的力量。

    更不值得皇帝如此费心,去陷害他,囚禁他。

    他的身上,一定背负着巨大的冤屈与秘密。

    如果没有重生,解释不了这一世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可如果他真的重生了,那么,他就一定认出了她。

    所以,他会屡次出现在她的身边,帮助她,保护她。

    而当发现她也是重生之人后,确定她也把他认了出来,他反而逃走,避开她。

    不是因为他害怕与她相见,也不是因为厌弃她,而是……

    不想让她被卷入纷争,不想让她赴那刀山火海。

    不想让自己满身血腥沾染到她,不想让她如前世一样,再次陷入痛苦与危险。

    林疏月闭了闭眼。

    眼中有泪,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她怎么就没有看明白呢?

    脑子里转了这么多弯,才想清楚他的来历与用意,亏她前世还开玩笑说,两人交情至深,当引为知己。

    她又谈何配当他的知己?

    林疏月满身颓力,只是短短数息之间,悲喜交加在她身上融合,眼中闪过无比复杂的神色。

    四个丫鬟都吓懵了。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春晓并没有经历过与林疏月一起初遇裴行渊的场景,是以悄悄拽了个碧柳的袖子,用气音问道:“小姐说的谁啊?”

    碧柳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只是抚着林疏月道:“小姐,时间不早了,奴婢们扶你回房休息吧。”

    林疏月没有拒绝。

    她走回房间,在床上坐下。

    东边的窗户还大开着,她望着还插在窗户上的那半截箭矢,低声道:“追影,去帮我把那支箭拿过来。”

    追影一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看到插在窗户上的箭矢,顿时脸色一变。

    “怎么会有支箭?刚才屋里来过人?”

    其余三人也吓得脸色大变。

    春晓和碧柳不懂武功,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过很正常,可春晓和碧柳都是武功高手。

    即便称不上一流,但在同一座院内,竟然让对方来去自如,那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一时间,追影和流霜的脸色都不好看。

    眼中闪过深深的自责。

    林疏月现在没有心情去管她们在想什么。

    等追影将断箭拿过来之后,她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那的确是锦衣卫衙门里所用的箭矢,上面有锦衣卫的标记。

    裴行渊大约是出门匆忙,来不及找别的东西代替了,就随手取了一支。

    而箭矢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她将竹筒取下来,倒了倒,从里面倒出一张卷好的纸条。

    打开纸条一看,微微愣了愣。

    *

    三天后。

    谢知凛亲自来了澹月居。

    将他们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出来的二十八万两银票,交给了林疏月。

    此时,林家人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

    林北望联系了一支商队,还有镖局,只需要等拿到银票,就随同商队与镖局一起出发回蜀州。

    此时,林家其余人都在收拾马车,搬运东西。

    知道谢知凛与林疏月有话要说,把整个西院留给了他们,没有过来打扰。

    说到底,林家人虽然憎恨谢家与谢知凛,但并不知道前世所发生的事情。

    所以,既然谢知凛已经给了和离书,又还了银子,那便好聚好散。

    临别说几句话而已,只要林疏月自己同意,便没什么。

    林疏月没有看谢知凛。

    数完银票,确定没错以后,就交给了碧柳,让她待会儿交给母亲。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些钱由母亲保管比较好。

    毕竟一这路山高路远,她虽然活了两世,但毕竟历世经验少,出门在外,不如母亲思虑周全,办事周到。

    所以,把贵重的东西交给母亲保管,总没错。

    碧柳拿着银票出去了。

    院中就只剩下林疏月和谢知凛。

    当然,还有不远处守护着林疏月的流霜和追影。

    经历了上次谢知凛给林疏月下药,现在哪怕是林疏月让她们退下,她们也不会退了。

    小姐生气事小,事后可以哄回来。

    可若是小姐的安危再出了问题,她们就算死了也难辞其咎!

    林疏月知道她们都是为了她好,所以并没有赶走她们。

    她皱眉看着谢知凛。

    “你还想说什么?”

    谢知凛也看着她,只是目光有些复杂。

    说起来,他与林疏月虽然订亲很早,但这些年,真正见面不过寥寥数次。

    其中,书信通得最多。

    后来他们成亲,她嫁进谢家,他更是连喜帕也没有揭,就出去应酬了,留她一个人在新房苦等。

    结果没有等来他回房的消息,却等来他坠马而亡。

    他在想,那段时间,她一定很难过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即便心狠如谢知凛,其实在那时候,也有过犹豫的。

    他能感觉到林疏月对他的情意,能猜到,听到他坠马而亡的消息时,对她应该是怎样的打击与痛心!

    可他仍旧那样做了。

    因为在他看来,许多事情,都可以事后弥补。

    他是要做大事的人,父亲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只有他登上了最高的位置,他才能给家里人,身边人,带来至高无上的荣耀。

    到那个时候,相信林疏月会体谅他,会谅解他的。

    可是,他们终究没有走到那一步。

    他没有等来她的原谅,两人就和离了。

    她也再无缘那本应该属于她的富贵与荣耀了。

    想到这儿,谢知凛目光微闪。

    “月儿,我想最后再问你一句,我们相识数载,情深意重,纵然中间有些龃龉,也不该抵过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如今你决意与我和离,你当真不会后悔?”

    林疏月看着他。

    阳光透过树梢洒下,男人的身姿挺拔,面孔俊朗如玉。

    一双修剪整齐的剑眉微微锁着,看着就仿佛是真的在为她担心。

    林疏月忽然笑了。

    她的笑容带着几分疏朗,可仔细看,就能看见几分讽刺。

    “谢知凛,你用过厕筹吗?”

    谢知凛一愣。

    俊朗的脸孔有些不自然,耳根泛起淡绯色。

    “当然用过,好端端的你怎么提起如此不雅之物? ”

    林疏月微眯起眼睛,笑得像一只刁蛮机敏的狐狸。

    “不雅吗?可我觉得,一个满肚子算计,自私自利的男人,与那茅坑里用过的厕筹还让人恶心。”

    “你说我好不容易离开了这么恶心的人物,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