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冷面下的微澜
第五天清晨，林墨第一次能够自己起床走到窗前。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温暖而不刺眼。他小心翼翼地深呼吸，测试肋骨的恢复情况——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但深呼吸引发的刺痛提醒他离痊愈还有段距离。
楼下传来陈老摆弄锅碗的声响和收音机里模糊的戏曲唱腔。旧物店还没开门营业，老人似乎很享受这段安静的晨间时光。
养魂玉静静躺在床头柜上，小雨还在里面休息。自从血衣婆婆一战后，她的灵体需要更长的休眠时间。林墨轻轻抚摸玉佩光滑的表面，指尖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脉动，像是回应。
他转身看向枕边的《怨憎簿》。书册这几天异常安静，封面上的暗红篆文不再闪烁，仿佛也进入了某种休眠状态。但林墨知道这只是表象——沈青玄指出的那行小字"积百丝可窥幽冥"仍让他隐隐不安。
楼梯传来脚步声，比陈老的沉重一些。林墨警觉地转身，随即因动作太猛而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伤没好就别乱动。"沈青玄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手里提着一个纸袋。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外罩黑色夹克，看起来比道袍打扮时年轻许多，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依然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我以为你回青云观了，"林墨惊讶地说，"怎么..."
"来查看幽冥木牌的情况，"沈青玄打断他，语气依然公事公办，但眼神在林墨的绷带上停留了片刻，"顺便带点药。"
他将纸袋放在床头柜上，里面是几个小瓷瓶和油纸包。"外敷内用的都有，用法写在纸上。"
林墨点点头表示感谢。沈青玄走到窗前，从怀中取出那块包裹着黄布的幽冥木牌，小心地放在窗台上展开。木牌比几天前更加黯淡了，衔尾蛇图案几乎模糊不可见，但依然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
"禁制在减弱，"沈青玄观察了一会儿，"但核心符文还在。如果能完全解析，或许能找到幽冥教的线索。"
他取出一个小罗盘，悬在木牌上方。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几圈后，颤颤巍巍地指向西北方向。
"有反应？"林墨凑过去，尽量不牵动伤口。
沈青玄摇头："太微弱了。可能是残留的能量场，也可能是..."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转向床头。
小雨的养魂玉正在微微发光，锁链印记的虚影投射在空气中，形成一圈灰色的光晕。林墨立刻走过去，玉佩在他手中变得温暖起来。
"她感应到什么了？"
"不确定，"沈青玄收起罗盘，"但灵体对幽冥之力的感知比法器更敏锐。"
养魂玉的光芒逐渐增强，小雨的灵体缓缓浮现。与前几天相比，她看起来恢复了不少，但依然比平时透明。令人惊讶的是，锁链印记此刻正散发着稳定的灰光，而且比之前更加明亮。
"沈道长，"小雨轻声问候，然后转向林墨，"哥哥，你站太久了。"
林墨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了近十分钟，确实有些吃力。他慢慢坐回床边，而小雨飘到幽冥木牌前，好奇地观察着。
"感觉...熟悉，"她困惑地说，"但又很讨厌。"
沈青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熟悉？你能描述一下吗？"
小雨努力思考着，锁链印记随着她的情绪波动而明暗变化："像是...像是孤儿院的地下室...那些罐子的味道..."
林墨和沈青玄交换了一个眼神。小雨提到的显然是她在青山孤儿院作为"第七灵童"时的记忆——那些泡着婴儿手臂的玻璃罐。
"还有别的吗？"林墨轻声问，"任何细节都可能有帮助。"
小雨闭上眼睛，灵体微微颤动："黑暗...很冷...有人在唱歌...奇怪的歌..."她突然打了个寒战，"还有...蛇...很多蛇..."
锁链印记猛地亮了一下，小雨像是被烫到一样后退。"我想不起来了！"她惊慌地说，灵体变得不稳定起来。
"够了，"林墨立刻制止，"不要再勉强自己。"
沈青玄若有所思地收起木牌，重新用黄布包裹好。"已经很有价值了，"他出乎意料地温和说道，"谢谢你，小雨。"
这个道谢让小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灵体都因此明亮了几分。沈青玄似乎也有些尴尬，迅速转向林墨："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林墨活动了一下肩膀示意，"陈老的药汤很有效。"
"嗯，"沈青玄点头，"那药方不简单。有些成分连青云观的药库都很少见。"
楼下传来陈老的咳嗽声和脚步声，老人似乎在刻意制造声响提醒他们。片刻后，他端着一壶茶和几个杯子走上楼。
"哟，道长来了，"他假装刚知道沈青玄的到来，"正好泡了茶，一起喝点？"
沈青玄接过茶杯，礼貌地道谢。三人一灵围坐在小桌旁，气氛出奇地融洽。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桌面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带。小雨坐在光带中，灵体被照得几乎透明，只有锁链印记依然清晰可见。
"我查了一些资料，"沈青玄打破沉默，"关于《怨憎簿》和'积百丝可窥幽冥'的说法。"
林墨放下茶杯，全神贯注地听着。
"《道藏》中有零星记载，《怨憎簿》最初可能是幽冥教的圣物之一，用来收集和转化怨气。每一丝'本源'都代表一个被净化的强大怨灵。"
"百丝就能打开幽冥之路？"陈老皱眉，"听起来像是邪术。"
"不完全是，"沈青玄摇头，"关键在于'净化'。未经净化的怨气只能打开通往邪幽冥的道路，而净化后的...理论上可以通往真正的幽冥，也就是轮回之地。"
林墨想起《怨憎簿》吸收血衣婆婆怨气后的变化——暗红篆文边缘的金光。"所以它现在算是...好的？"
"法器无所谓好坏，"沈青玄意味深长地说，"关键在于使用者。但我必须警告你，幽冥教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它。"
小雨不安地飘到林墨身边，小手抓住他的衣袖。林墨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令他惊讶的是，这次居然能感受到轻微的触感，仿佛小雨的灵体更加凝实了。
"我们会小心的，"他承诺道，"至少在完全恢复前不会轻举妄动。"
沈青玄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成特殊形状的符箓，放在桌上。"传讯符，"他简短地解释，"有紧急情况烧掉它，我会尽快赶到。"
陈老挑了挑眉："青云观的传讯符可不随便给人。道长这是把我们当自己人了？"
沈青玄略显尴尬地站起身："只是...权宜之计。幽冥教是共同的敌人。"
他走到楼梯口，犹豫了一下，又回头对陈老说："关于那本书和小鬼...福祸难料。若他醒来，告诉他，行事需更谨慎。"
陈老眯起眼睛："我会转达。不过那小子虽然路子野，胆子大，但心不坏。"
出乎意料的是，沈青玄居然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正因如此才更危险。"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幽冥教已现踪迹，比想象的更近。若遇棘手之事...可寻我。"
说完，他迅速转身下楼，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店铺前门的铃铛声中。
陈老拿起那张符箓，仔细端详着上面精细的朱砂纹路："啧啧，上等的'千里传音符'，可不是普通弟子能拿到的。"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墨一眼，"看来你在道长心中分量不轻啊。"
林墨耳根发热，假装检查绷带来掩饰尴尬："他只是...尽责而已。"
"呵，"陈老笑而不语，起身收拾茶具，"我去准备午饭。小雨，看着点这小子，别让他乱动伤口。"
小雨认真地点头，飘到林墨面前，双手叉腰做监督状。林墨忍不住笑了，随即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
"看吧！"小雨急得锁链印记直闪，"陈爷爷说了不许乱动！"
阳光依旧温暖，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在这个平凡的午后，林墨第一次感觉到，他们或许真的组成了一个奇特的"团队"——一个道士，一个灵媒，一个老江湖，还有一个小灵体。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幽冥教的阴影和未知的危险。
但此刻，伤痛在愈合，信任在建立。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