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季风预警哨的鸽群

纳土纳岛的天空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搅动,铅云低垂,将海面压得喘不过气。潮湿的海风裹着咸腥气掠过甲板,宝儿握着青铜短剑的手沁出冷汗。三日前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撕碎了两艘商船的船帆,至今甲板上还残留着断裂的绳索与破碎的木板,时刻提醒着季风的残酷。

“夫人,这片海域的季风就像反复无常的海妖。” 哈桑擦拭着被海水腐蚀的青铜罗盘,刻度盘上的二十八星宿图已模糊不清,“若能提前预知风向变化,至少能让半数商船免遭劫难。”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甘,这些年因季风折损的货物与性命,早已成为联盟心头的刺。

选址过程充满艰辛。勘探队在岛上跋涉七日,被毒蚊叮咬得满脸红肿,草鞋也磨穿了三双。最终在岛中央的断崖处,发现一块天然形成的平台。此处三面环海,地势高耸,海风裹挟着细沙不断冲刷岩壁,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在为即将诞生的预警哨奏乐。工匠们就地取材,砍伐岛上坚硬的铁木,用榫卯结构搭建起三层了望塔。底层的石墙厚达三尺,既能抵御风暴,又可作为信鸽与风暴蟹的栖居之所。

信鸽的挑选堪比选美。从泉州运来的三百只信鸽中,唯有十二只脱颖而出。它们羽毛如绸缎般顺滑,瞳孔清澈如黑曜石,尤其那对翅膀,展开时竟有半人多长。老鸽匠陈阿公佝偻着背,用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鸽群:“要让这些生灵听懂老天爷的语言,得下苦功夫。” 他将红、蓝、黄三色丝线浸在特制的药水中 —— 红色掺了朱砂,蓝色混着靛青,黄色染着栀子,既保证颜色经久不褪,又对信鸽无害。当第一只佩戴红环的信鸽诞生时,阳光恰好穿透云层,脚环在光束中折射出艳丽的光芒,仿佛预示着它未来的使命。

训练过程充满波折。起初,信鸽对铜铃十分抗拒,常常因铃铛晃动而惊飞。陈阿公便将铃铛裹上棉絮,让信鸽逐渐适应重量。为模拟不同的天气信号,他在训练场点燃潮湿的茅草,浓烟升腾时放出红环信鸽;用牛皮鼓轻敲制造微风声,对应黄环信鸽;而当四周陷入绝对寂静,蓝环信鸽便会振翅而起。有只编号 “蓝三” 的信鸽特别聪明,某次训练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它竟未等指令就自行飞起,脖颈的铜铃在狂风中发出急促的声响。

竹筒传声系统的搭建堪称巧思。工匠们选取岛上生长五年以上的巨竹,每根竹筒需保证内径一致,误差不得超过半分。他们将竹筒埋入地下,形成蜿蜒的传声管道,出口处特意安置了青铜扩音喇叭。当第一声鸽铃通过竹筒传到港口时,正在搬运货物的船员们面面相觑 —— 那声音清脆悠扬,仿佛来自天际,却又真实地在耳边回荡。

风暴蟹的豢养更显智慧。渔民们在退潮时潜入礁石缝,捕捉那些外壳泛着紫光的螃蟹。这些生灵对气压变化极为敏感,每当风暴将至,它们便会躁动不安,用钳子敲击池壁发出 “哒哒” 声。预警哨特意修建了十二个石砌的潮汐池,池底铺着从海底采集的珊瑚砂,还种上水草模拟自然环境。有次深夜,值班的学徒小李险些错过蟹群异动,幸好他及时发现一只螃蟹爬上池壁最高处,挥舞着钳子,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警报。

沙漏计时器的使用让观测更加严谨。每个沙漏由琉璃匠人精心烧制,瓶身刻有海浪纹。细沙取自内陆的石英矿,经过九蒸九晒,确保流速均匀。观察员老张每日要翻转沙漏十二次,每次记录时,都要用狼毫笔蘸着特制的防水墨汁,在羊皮纸上详细描绘信鸽状态、蟹群动向与云层变化。他的日志里,既有 “红环五只惊飞,蟹群全部攀顶,海面黑云压城” 的紧急记载,也有 “蓝环信鸽静卧,蟹群沉底,晴空万里” 的平和记录。

然而,系统的完善并非一帆风顺。某个闷热的午后,一只野猫溜进鸽舍,惊得红环信鸽全部飞起。港口接到警报后如临大敌,结果虚惊一场。宝儿当即召集众人商议,连夜制定《信鸽养护条例》。条例规定,鸽舍需加装铁丝网,每日由专人巡查;信鸽食谱精确到三钱小米、半钱芝麻;甚至设立 “鸽医” 职位,由懂兽医的船员担任。当第一只生病的信鸽在鸽医照料下康复时,陈阿公老泪纵横:“这些生灵,以后也算有了靠山。”

真正的考验在条例颁布半月后降临。那日清晨,蟹群突然集体躁动,半数爬上池壁。紧接着,六只红环信鸽冲天而起,铜铃声通过竹筒连绵不绝地传向港口。宝儿望着天边翻涌的黑云,果断下令:“所有商船进港避风,收起三层船帆!” 当风暴裹挟着暴雨袭来时,港口内的船只早已用铁链相互固定,船身随着巨浪起伏,却始终稳如磐石。而远处未收到预警的商船,在风暴中如树叶般飘摇,桅杆折断的巨响在狂风中格外刺耳。

这场胜利让季风预警哨声名远扬。大食商人听闻后,特意派使者前来观摩,他们抚摸着信鸽的羽毛,惊叹于彩色脚环的设计;波斯工匠蹲在潮汐池边,仔细研究蟹群的习性;就连遥远的天竺僧侣,也在参观后双手合十,称赞这是 “人与生灵共舞的奇迹”。宝儿站在了望塔顶,望着海面上来往的商船,青铜短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知道,这些佩戴铜铃的信鸽、敏感的风暴蟹,还有那不停翻转的沙漏,正在编织一张守护海洋的大网,让人类在变幻莫测的季风面前,多了一份从容与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