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掀了这张棋盘！
洛凤瑶的声音，也带着几分难掩的疲惫。
她竟亲自起身，为许卓斟上了一杯滚烫的香茗。
那袅袅升起的热气，模糊了她那张绝美的容颜，也让这君臣二人之间，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
“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她看着许卓，轻声问道，那双美丽的凤目之中，流露出的是早已超越了君臣界限的真切关心。
许卓心中一暖，躬身道：“劳陛下挂心，臣，已无大碍。”
洛凤瑶看着他，沉默了半晌，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半是试探，半是认真地轻声问道：
“许卓，若朕真的应了他们。”
“削了你的兵权，裁了你的亲卫。”
“你会怨朕吗？”
这话，既是一个帝王，对自己手中最锋利那把刀的最后试探。
更是一个女子，在面对滔天压力之时，那发自内心的不安与彷徨。
许卓闻言，心中剧震！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他们二人，乃至整个大梁的未来。
许卓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沉声为她分析起了眼前的局势。
“陛下，您不觉得，淮王他们太急了吗？”
许卓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
“他们，就像是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一头雄狮的身上撕下一块肉。”
“可他们忘了，雄狮即便是受了伤，也依旧是雄狮！”
“臣斗胆猜测，淮王等人之所以如此急迫，定然是天机阁还有着更大的后手！”
“他们，需要彻底地孤立您！孤立臣！”
“将我们变成一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孤家寡人！”
许卓的声音，掷地有声！
“所以陛下，此刻硬顶绝非上策！”
“那只会正中他们的下怀！”
“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洛凤瑶的美眸之中，闪过光亮。
“以退为进！”
他一字一顿，声音之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臣，愿意在明日的朝堂之上，主动向淮王等人服软！”
“甚至可以，自请陛下裁撤我护国公府一半的亲卫！”
“也可以主动交出军机处之中部分权力！”
“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相信，我许卓，在他们这些老臣与宗室的联合逼迫之下，已经黔驴技穷，选择了退让！”
“我要用这种方式，来麻痹他们！”
女帝洛凤瑶听完许卓的计划，眼神一亮。
她明白了！
“好！”
她缓缓起身，走到许卓的面前。
亲手为许卓整理了一下那略微有些凌乱的衣领。
那动作，轻柔而又充满了信任。
“朕，陪你演好这出戏。”
君臣二人，四目相对。
所有的一切，都已尽在不言之中。
就在许卓准备起身告退，连夜去布置这以退为进的详细计划之时。
“砰！”
寝殿的大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
大太监魏公公神色慌张，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甚至连礼仪都顾不上！
“陛下！不好了！”
魏公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了调！
“淮王他们，他联合了数十名御史言官，带着从静心别院里救出来的废亲王景王！”
“此刻，正在宫门之外，长跪不起！”
什么？
许卓和女帝，皆是脸色一变！
淮王此举，已是赤裸裸的图穷匕见！
只听魏公公，继续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声音，嘶声力竭地尖叫道：
“他们声称，要为景王殿下，伸冤雪耻！要求重审当初的毒币案！”
“更是要求护国公您，立刻交出所有与毒币案相关的涉案证据！”
“接受三法司的，公开质询！”
魏公公抬起头，那张老脸之上满是绝望！
宫门之外，长跪不起。
淮王，这位在宗室之中，向来以贤德著称的老亲王，此刻正领着数十名御史言官，以及早已沦为京城笑柄的废亲王景王，一同跪在冰冷的金砖之上。
他们声泪俱下，高举着“为景王伸冤，为宗室请命”的旗号。
要求重审当初那桩由许卓亲手办下的“毒币案”！
这一招，阴险到了极点！
他们，根本不去质疑许卓平定叛乱的功绩。
只抓住许卓在办案过程之中，那所谓的手段酷烈、程序不合规的瑕疵大做文章！
他们要将许卓，从一个“护国安民”的国之栋梁，塑造成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国法如无物的当世酷吏！
一时间，整个京城，舆论哗然！
各种对护国公不利的言论，开始在各大酒楼、茶肆之中，悄然流传。
护国公府。
许卓看着悬镜司不断呈上来的，关于外界舆论的密报，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
他可以应对。
无论是朝堂之上的辩论，还是程序上的交锋，他都有信心将来犯之敌一一化解。
但，他却不得不被动地陷入辩解与自证的泥潭之中！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无比的疲惫。
他放下手中的卷宗，独自一人许久未曾踏足的大将军府走去。
他想去见一见自己的父亲。
大将军府，后院。
初冬的暖阳，透过稀疏的枝丫，洒在青石铺就的庭院之中。
许定远，这位昔日的大将军，如今的待罪之人，正独自一人，悠然地坐在石桌之前对弈。
左手执黑，右手执白。
棋盘之上，黑白二子厮杀正酣。
当许卓带着满面的愁容，走到他面前之时。
许定远，并未多问一句。
他只是抬了抬眼皮，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坐。”
“陪为父，下完这盘棋。”
许卓依言坐下，接过了父亲手中的黑子。
将朝堂之上的所有烦闷与杀意，尽数倾注到了这小小的棋盘之上。
他的棋风凌厉无比，攻势如潮，招招都透着一股要将对方的大龙置于死地的决绝！
然而。
无论他的攻势，多么猛烈。
坐在他对面的许定远，却始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手中的白子，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不紧不慢地落下。
看似平平无奇，却又总能在最凶险的关头，将许卓那滔天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半个时辰之后。
许卓，已是满头大汗。
他看着棋盘之上，自己那条气势汹汹的大龙，此刻竟已被对方分割得支离破碎，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再无半分生机。
败得一塌糊涂。
就在此时。
许定远，终于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一枚白子。
他看着棋盘，声音平静地开口。
“你，总想着如何吃掉我的大龙。”
“却没发现，你自己的营地早已被我的这些小兵，渗透得千疮百孔。”
他抬起头，看着许卓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们闹得越凶，就说明他们越是害怕。”
“在毒币案上与你纠缠不休，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大的把握，而是因为他们只敢，也只能在这里与你纠缠！”
许定远的声音，狠狠敲在了许卓的心上！
“你跑去跟他们去争论这案子本身，谁对谁错。”
“从一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因为，你踏入的是他们为你划定的战场！你遵守的是他们为你制定的规则！”
许定远缓缓起身，一股属于昔日大将军的无上威严爆发！
“你要做的，不是去和棋子争输赢！”
“而是掀了这张棋盘！”
“让他们，连下子的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