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捷报传江南

赵旉将玄狐裘大氅的金扣系紧,九龙吐珠冠上的东珠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三百禁军已在承天寺山门外列阵完毕,邱羽的佩刀“寒星“在暮色中划出半轮银月,左倾川正用指尖叩击马车的铁轮,那些熔铸了西夏精铁的轮轴上,还留着工匠刻下的中兴二字。

当第一声更鼓穿透太原城的薄雾时,朱漆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脆响,惊醒了檐下筑巢的雨燕。

捷报传至临安的三更时分,朱雀大街的夜市突然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

卖梨膏糖的王老汉举着油印邸报在摊位前打转,皲裂的手掌将纸张边缘磨得发毛:“大同府收回来啦!易州城头飘宋旗啦!“

竹筐里裹着红绿糖纸的梨膏糖瞬间被抢购一空,有个穿麻鞋的货郎丢下整串铜钱,抓起糖就往巷子深处跑,边跑边喊:“我那逃荒到代州的大哥有救了!

望仙桥畔的茶肆内,账房先生站在条凳上吼读战报的声音穿透雨幕:“岳元帅兵临居庸关下,韩将军直逼灵州城垣...赵殿下亲谕:大同流民每户分田三十亩,官给耕牛!“

话音未落,靠窗的脚夫猛地踢翻条凳,粗瓷碗摔在青砖上碎成八瓣,却无人在意。

说书先生拍响惊堂木,即兴编唱新段:“太子爷太原城里定乾坤,十万甲士复燕云...待到来年麦浪起,家家灶头炊饼香!“

唱到动情处,茶客们纷纷将铜钱拍在案上,清脆的声响与窗外的秋雨交织成歌。

太学辟雍殿的琉璃瓦在秋阳下泛着金光,三十余名太学生围着新贴的黄榜,有人激动得扯断了腰间的襕带。

新科进士秦埙用镇纸压住沙沙作响的邸报,指尖点在屯田免赋三年处:“诸位请看!赵殿下此策,胜过十万甲兵!“

身旁的学子立刻展开丈二宣纸,饱蘸徽墨写下复土兴农四个斗大金字,墨汁顺着纸边流淌,在青砖上洇出蜿蜒的痕迹,恰似地图上正在推进的宋夏边界线。

西廊下,二十岁的张栻正与同窗批注《资治通鉴》,听闻捷报后突然合上书卷,在扉页奋笔疾书:“赵殿下以农为戈,以田为垒,此非独兵家谋略,实乃王道根本。“

他的批注被传看时王道根本四字被朱砂圈得通红,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纸页上,仿佛燃起两簇小火苗。

讲堂外,几个太学生用竹竿挑着自制的宋字旗,旗面是用书院的朱红榜纸裁成,边角还留着赵字的残笔,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建康城码头的号子声突然中断,当“大同收复“的消息从三桅商船的桅杆顶传下时,五十余名船工同时抛落肩上的漕粮麻包。

满脸络腮胡的张五郎抢过水手递来的纸条,粗粝的拇指划过王贵将军招抚流民的字迹,突然将腰间缆绳狠狠砸在甲板上:“俺爹托人带信说,大同府正在分熟地!”

“走,咱回北边当大宋的种田汉去!“

瞬间爆发的骚动惊飞了江面的白鹭。

有人抓起油布包就往岸上冲,有人蹲在码头边掰着手指算账:“走官道二十天能到大同...赶上秋播还能种上冬麦!“

负责押运的厢军校尉拔剑怒喝,却被围上来的船工们堵住:“校尉哥!漕运的苦咱受够了,要去北边踩自已的土地!“

江面上,归帆如织,船工们扯开嗓子唱起故乡的山歌,嘶哑的歌声与浪涛碰撞,惊得远处的鱼群跃出水面,银鳞在阳光下闪成一片碎金。

钱塘江秋潮正盛,观潮台上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赵旉的车架刚在渡口出现,对岸等候的百姓便如决堤之水般涌来,有人高举着用桑皮纸绘制的中兴万岁木牌,有人将孩童架在肩上眺望,发间还别着象征吉兆的茱萸。

当朱漆马车驶上栈桥时,不知谁带头唱起《诗经?无衣》,刹那间,上千人齐声高歌,声浪压过汹涌的潮头:“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船头,三十四岁的李清照扶着侄女的手望向临安方向,素色裙裾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建炎南渡时,我尚在洪州,今日见赵殿下北定大同,方知收拾旧山河终有日。“

说罢,她从袖中取出螺黛笔,在船舷的桐油木板上题下收复二字,墨色沉入木纹,宛如两滴凝固的热血。

不远处,有渔民将新捕的鲈鱼穿在竹枝上,凑到车架前高喊道:“殿下尝尝江南鲜,等打下会宁府,咱送鲈鱼去金兀术坟头!“

当赵旉的车驾驶入临安城门时,正阳门的鼓楼上突然擂响六十四声得胜鼓。

鼓声震落了檐角铜铃上的积尘,也惊动了深宫内院的主人。

赵构握着大同府收复的奏报,指节将明黄缎面捏出褶皱,案头的建盏早已凉透,正如他日渐衰微的皇权。

窗外,百姓们追逐着车驾抛洒的铜钱,欢呼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而御座旁的烛火却在风中摇曳不定,将帝王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狭长。

朱雀大街的欢呼声浪尚未平息,赵旉的朱漆马车已碾过御街的青石板。

奉天门前,赵鼎率领百官肃立,紫袍玉带在晨雾中排成整齐的阵列。

当车帘掀开的刹那,秦桧的乌纱帽微微颤动,他瞥见赵旉玄狐裘上沾染的太原霜雪,喉头不自觉滚动,三个月前他还在奏请割让河南、陕西等地求和,此刻却要在得胜的太子面前俯首。

"臣赵鼎率百官,恭迎太子殿下凯旋!

"

赵鼎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激昂,却掩不住眼角的复杂神色。

秦桧紧随其后跪拜,象牙笏板几乎要戳到青砖缝里,他能感觉到身后王次翁的官靴在微微发抖。

赵旉扶着邱羽的手下车,九龙吐珠冠上的东珠扫过主和派官员的头顶,在秦桧弯腰的瞬间,他听见太子轻笑道:

"秦相近来安好?听说江南世家的粮草,多亏你周旋。

"

这句话如同一记闷棍打在秦桧背上。

他猛地抬头,撞进赵旉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怒火,只有冰冷的审视。

"臣... 臣不敢居功,皆赖陛下与殿下天威。

"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身旁的万俟卨已吓得额头冒汗,他们两月前还在密谋如何阻挠北伐粮草,此刻却要对这位刚收复大同的太子表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