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秋冬耕战

“赵相在后勤调度上功不可没。“

赵旉转向赵鼎,语气缓和下来。

“至于诸位...“

他的目光扫过主和派官员。“国难当头,不分主战主和,皆当为社稷尽力,秦相素有才名,未来还要多为国事操劳。“

这话听似褒奖,却让秦桧如坐针毡,他慌忙叩首:“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与殿下隆恩!“

片刻后,太监冯益走了过后,表示陛下赵构在垂拱殿接见太子殿下。

当赵旉踏入垂拱殿时,赵构正对着精忠报国的御笔屏风出神。

殿内熏香浓郁,却掩不住帝王身上散发出的疲惫。

“皇儿回来了。“赵构转过身,脸上挤出笑容,目光却落在赵旉披风上未化的雪粒。

“大同收复,皆是皇儿与诸将之功。“

“皆赖父皇洪福,将士用命。“

赵旉躬身行礼,余光瞥见御案上翻开的绍兴和议草稿,那是秦桧三月前送来的,建议割让河南之地,换取议和。

赵构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随手合上卷轴:“皇儿,收复河东、河北已是不世之功,眼下粮草紧缺,不宜再扩大战线...“

“父皇所言极是。“

赵旉立刻接口,“儿臣此次部署,正是以固守为主。“

他展开随身带来的舆图,指着灵州一线。“对西夏只做蚕食,断其与金人的联系。”

“对金国则加固防线,同时开垦荒田自给,绝无冒进之意。“

赵构盯着舆图上的红色标记,那是宋军正在推进的屯田区。

良久,他才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如此甚好。既然皇儿已回,便开始监国吧,朝中事务,你多费心。”

说罢,他起身走向内殿,龙袍的下摆扫过赵旉的舆图,将代表灵州的朱砂点拂得模糊不清。

赵旉刚离开垂拱殿,秦桧便匆匆来到偏殿。冯益正捧着赵构用过的茶盏,见他进来,皮笑肉不笑地说:“秦相可是要谢恩?“秦桧顾不上寒暄,低声问道:“公公,陛下...对太子监国,是何态度?”

冯益将茶盏重重放在案上,茶水溅出几滴:“秦相还不明白?太子打了胜仗,陛下能如何?”

他凑近秦桧,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不过嘛...陛下刚才翻来覆去看那屯田图,嘴里念叨着养虎为患呢。”

秦桧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屏风上,上面的和字被他的冷汗洇出暗痕。

“那...那太子刚才说的未来还要多为国事操劳...”

冯益冷笑一声:“秦相是聪明人,该知道怎么选边站了吧?”

当秦桧失魂落魄地走出偏殿时,正看见赵旉在邱羽陪同下走向东宫。

太子殿下的玄狐裘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腰间九龙玉带的龙首正对着他的方向,仿佛一只俯视猎物的猛兽。

秦桧猛地打了个寒颤,想起冯益的话,终于咬咬牙,朝着赵旉的背影深深一揖,他知道,大宋的风向,已经彻底变了。

次日,垂拱殿的铜钲声穿透晨雾时,赵构的御笔诏书正由内侍省加急誊抄。

黄绢上“自今日起,太子赵旉监国,军政庶务咸听节制”的朱批尚未干透。

辰时三刻,紫宸殿的金吾卫刚换过班,赵旉已在蟠龙御座坐定。

当值的起居郎惊觉今日殿上少了往日的窃窃私语,秦桧、王次翁等人缩在班列末尾,连抬头看御座的勇气都无,唯有赵鼎站在丹陛前,展开一卷桑皮纸奏疏。

“启禀太子殿下。”

赵鼎的声音在空旷大殿里格外清晰,“今岁秋冬耕播,臣拟在两淮推行'代田法',每亩可增产三斗。”

他指向殿中悬挂的《天下农田图》,黄河故道处用朱砂画着密集的田垄。“大同府已垦荒田两万顷,桑干河开渠工程可在霜降前完工。”

赵旉的手指轻轻叩击御座扶手上的龙纹:“粮草转运仍是心腹大患。”

他的目光扫过班列,秦桧猛地打了个寒颤,却听赵鼎继续道:“臣已檄令张浚在陕甘修治漕渠,同时在登州打造浅底漕船,由河北走官道入大同。”

“好!“赵旉拍案而起,玄色锦袍上的金线蟠龙仿佛活了过来。

“就按赵相所言,全国推广代田法,秦相...”他突然点到秦桧,后者惊得差点跪倒。

“你主管户部,需确保耕牛、种子及时下发,若有延误...”

“臣...臣万死不辞!”秦桧的声音带着哭腔,身后的王次翁已吓得用笏板遮住脸。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唯有赵鼎展开的奏疏在风中沙沙作响,那上面以农养战四个大字,正对着主和派官员惨白的面孔。

未时的阳光斜照在御案上,赵旉用朱笔在《屯田进度表》上画下最后一道勾。“河北东路可垦荒地十二万顷。”

他头也不抬地说,“岳飞奏报,真定府已收拢流民八万,正好充实屯田。”

赵鼎躬身道:“殿下明鉴。臣已命牛皋在井陉口设营,既防金人突袭,又可护卫垦荒队。”

他指向地图上的灵州,“韩世忠将军那边,已用西夏降卒开垦河湟沃土五万顷,足够西军自给。”

“很好。”

赵旉放下笔,目光突然转向噤若寒蝉的秦桧,“秦相觉得,这代田法推行下去,明年粮草可有盈余?”

秦桧浑身一震,慌忙出列:“回...回殿下,若...若此法得行,臣...臣估算可节余粮草三十万石!”

“三十万石?”

赵旉冷笑一声,“本监国要的,是足够支撑二十万大军北伐的粮草。”他的话如惊雷般炸响,秦桧扑通跪倒:“臣...臣必当竭尽全力!”

旁边的梁汝嘉见状也跟着跪下,声音颤抖:“臣等...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散朝后,秦桧躲进西偏殿的夹墙间,直到冯益踩着碎步进来,才敢掀开帷幔。

“公公,”他抓住对方的袖子,“今日殿下那话...可是要彻底断了和议的路?”

冯益嫌恶地甩开他的手,从袖中摸出半片橘子:“秦相还没看清?”

他慢条斯理地剥着橘皮,“早上陛下在偏殿摔了茶盏,说这代田法要是成了,朕这龙椅...后面的话嘛,咱家可不敢学舌。”

秦桧的脸瞬间失去血色。

他想起赵旉在紫宸殿拍案时,御座前的铜鹤香炉都在震动,那气势比金兀术的铁浮屠更让他胆寒。

“那...那咱家该如何是好?”他几乎是在哀求。

冯益将橘皮扔在地上,用绣鞋碾了碾:“秦相啊。”

他凑近秦桧耳边,“听说殿下要在东宫设军器监,正缺个懂钱粮的副手...您说,这肥差该给谁呢?”

当秦桧失魂落魄地走出偏殿时,正看见赵鼎在宫道上与赵旉道别。

老丞相的紫袍在夕阳下泛着金光,而太子殿下的玄狐裘则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他猛地想起冯益的话,终于咬咬牙,从袖中摸出早已备好的《代田法推行细则》,那是他熬了整夜,模仿赵鼎笔迹写的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