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铁鹞子折戟沉沙

此时的黄河岸边,王贵正站在大同城头,看着流民们扛着锄头涌入新开垦的田地。

居庸关外,岳飞的斥候骑兵正将宋字旗插在金人弃守的烽燧上。

陕甘前线,韩世忠的酒葫芦在马鞍上晃出冰棱,腊月的朔风卷着雪沫扑在他虬髯上,将三络长须冻成银白。

五万西军正沿着萧关古道疾驰,铁甲摩擦的声响惊起崖壁上的寒鸦,扑棱棱掠过韩字帅旗。

吴璘的先锋军已在灵州城下扎营,连绵的白色帐篷如霜花般铺满旷野,而城头飘扬的西夏大白高国旗,在暮色中像块浸透血的破布。

破晓时分,韩世忠的酒葫芦哐当砸在马镫上。

随着三通鼓响,五千神臂弓手呈扇形散开,箭镞在雪地里划出寒芒。

"放!

"

将旗挥落的刹那,万支雕翎箭如蝗群般扑向城头,西夏守军的惨叫声混着骨裂声传来。

吴璘手持陌刀亲自督战,看台上的斡道冲图纸在风中哗哗作响,那些预先挖好的陷马坑此刻已被积雪覆盖,只等铁鹞子踏入死亡陷阱。

"来了!

"

亲军都尉的吼声穿透箭雨。

只见灵州西门突然洞开,三百铁鹞子如黑色潮水般冲出,人马皆披重甲,马蹄踏碎薄冰的声响如同战鼓。

韩世忠瞳孔骤缩,猛地抽出腰间佩刀:

"拒马桩!

"

早有准备的西军推出漆红木桩,尖锐的铁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第一排铁鹞子撞在拒马桩上,人马俱碎的惨嚎声中,后面的重骑竟踏着同伴的尸身继续冲锋。

"投石机!

"

吴璘的令旗狠狠挥下。

二十架襄阳砲同时发出闷响,磨盘大的石弹呼啸着砸向敌阵。

最前排的铁鹞子连人带马被砸成肉泥,后面的骑兵却依旧前赴后继,竟用血肉之躯撞开一条通路。

韩世忠见状猛地灌下一口烈酒,拔刀怒吼:

"背嵬刀斧手,随某家破阵!

"

正午的阳光惨白无力,灵州城下已成修罗场。

韩世忠的刀上凝结着黑血,每劈砍一次都带着骨碴飞溅。

西夏泼喜军的旋风砲正在城头轰鸣,石弹落下处便是一片血海。

吴璘的头盔被流矢擦过,留下道白印,他指着城垛缺口大喊:

"云梯!给我架上去!

"

三十架云梯同时靠上城墙,西军士卒如蚂蚁般攀爬。

城头突然泼下滚烫的金汁,惨叫声中,攀爬的士兵像点燃的火把般坠落。

韩世忠抹掉脸上的血污,看见斡道冲设计的滚石机关启动,整排滚木带着尖刺从女墙后砸下,砸在云梯上便是一阵骨骼碎裂的闷响。

"娘的!

"

他狠狠啐掉嘴里的血沫,

"取我震天弓!

"

雕弓如满月,狼牙箭带着尖啸射向城头。

正在指挥的西夏千户应声而倒,头盔滚落时露出花白的须发。

韩世忠见状大吼:

"他们撑不住了!给我冲!

"

话音未落,城角突然传来巨响,杨政率领的步兵竟从地道突入,宋字旗在西北角城头骤然升起。

黄昏时分,灵州护城河已被血水染红。

韩世忠踩着尸骸冲上城头,陌刀劈断最后一面西夏军旗。

突然,城北方向传来震天的马蹄声,西夏最后的铁鹞子竟从结冰的护城河面冲来,马蹄踏破薄冰的声响如同丧钟。

吴璘脸色大变:

"快!用床子弩!

"

十张床子弩同时转向,粗大的箭杆如标枪般射出。

为首的铁鹞子千户被直接钉在冰面上,身后的重骑却毫不畏惧,竟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

韩世忠眼看冰面即将破裂,突然下令:

"泼油!点火!

"

早已准备好的西军士卒将火油泼向冰面,火箭射处,整个河面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铁鹞子的悲鸣响彻雪原,燃烧的人马在冰面上挣扎,最终连人带甲沉入河底。

韩世忠拄刀站在城头,看着最后一缕黑烟消散在贺兰山巅,突然咳出一大口血。

吴璘急忙扶住他,却见老将军指着西方大笑:

"哈哈... 斡道冲老匹夫,你的铁鹞子呢?

"

灵州城破的捷报在雪夜传至临安时,赵旉正在御书房批阅屯田奏折。

当邱羽将八百里加急递上时,朱笔在桑干河开渠处顿出个墨团。

"灵州收复了?

"

他猛地起身,玄色锦袍扫落案上的《农桑辑要》,书页翻飞间露出夹着的灵州布防图。

窗外的腊梅正在飘落,与邸报上铁鹞子全军覆没的朱砂批红相映,宛如撒在雪地上的血滴。

此刻的太原城,李纲正将灵州战报贴在承天寺的告示墙上。

火把照耀下,韩世忠阵斩西夏驸马的字迹鲜红如血,围观的百姓中突然有人大哭起来:

"我儿就是死在铁鹞子手里... 今日总算报仇了!

"

哭喊声中,不知谁带头唱起《破阵子》,苍凉的歌声在雪夜里传得很远,惊起了栖在檐角的夜枭。

而在兴庆府的垂拱殿,斡道冲的枣木拐杖狠狠砸在金砖上。

当信使说完灵州城破的经过,老臣突然呕出一口心血,溅在面前的舆图上,恰好染红了灵州的位置。

李仁孝扶住他颤抖的身体,却听见老人喃喃自语:

"完了... 黄河冰封之日... 本是转机... 如今...

"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更夫敲梆声,三更已至,这是西夏王朝最后的夜晚。

当灵州陷落的消息传至静州时,任得敬正用佩刀削着沙盘上的木屑。

这座扼守兴庆府最后屏障的孤城,在他手中已被削成棱棱角角的堡垒模型。

"灵州失守?

" 他猛地捏碎沙盘边缘的木山,木屑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斡道冲那老匹夫不是说,铁鹞子能挡万军吗?

"

信使扑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任将军,灵州护城河都被血水染红了... 宋军的床子弩能射穿三层铁甲!

"

话音未落,静州城头突然传来梆子声,斥候望见地平线上扬起的烟尘,那是吴璘的先头部队正在逼近。

任得敬踢翻沙盘,指着城墙怒吼:

"给我把滚石擂木堆到三丈高!就算只剩一兵一卒,也要挡住宋军!”

然而当西军的襄阳砲出现在静州城外时,任得敬才明白这不过是徒劳。

二十架砲车同时发出闷响,磨盘大的石弹如雨点般砸在城墙上,夯土块混合着西夏士兵的残肢四处飞溅。

"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投石机?

"

任得敬抹掉脸上的血污,突然想起灵州守将临终前的密信,宋军的砲车零件,竟是用西夏降卒开采的铁矿铸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