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小药碾着艾草,笑出了声,小虎牙闪了闪,\"师傅,刚才马库斯的牙不疼了,是不是比献祭羊快?\"
他忽然停下碾子,石碾子\"咕噜\"滚到一边,\"羊还得杀、得烤,他这扎一针就好,省多少事!上次隔壁张屠户杀羊献祭,累得直喘气,还不如李大夫这一针管用。\"
李时针用布擦了擦银针,针身亮得能照见人影,像块小镜子,\"快十倍。\"
他把针放进锦盒,锦盒是阿月织的,软乎乎的,\"百工的智慧,本就比献祭灵验——灵验在实在,不像献祭,全看祭司怎么说,说灵就灵,说不灵就赖你心不诚。\"
小药忽然指着窗外,手舞足蹈,\"师傅您看,马库斯往铜坊去了,准是想让铜匠做银针呢!他那急样,比阿星抢桑葚糕还快!\"
巳时的\"司母戊铜坊\",炉火\"呼呼\"地舔着窑壁,映得人满脸通红,像抹了桑小娥的胭脂,连头发丝都透着红。
工匠们正往沙范里灌铜水,铜液流得像金色的河,\"咕嘟\"冒泡,溅起的火星落在地上,成了小铜珠,踩上去\"咯吱\"响。
扶南使者柳叶蹲在沙范旁,鼻尖快碰到范面,痒得直打喷嚏,盯着上面的纹路——是他带来的\"铜鼓纹\",蛙形纹的腿弯处,匠人巧妙地接了汉地饕餮纹的角,像蛙正踩着兽角跳,活灵活现。
\"这两种纹能合在一块儿?\"柳叶皱着眉,手指在纹路上划来划去,指甲缝里沾了铜屑,\"我还怕太乱,像把桑枝和稻穗缠成一团,分不清哪是哪。\"
他的随从在旁撇嘴,抱起胳膊,\"我们的铜鼓纹,单看比啥都精神,蛙腿翘得像真的,掺了这兽纹,倒像穿错了衣裳,别扭得很。\"
铜坊匠头老王正用铁钳夹着铜勺,胳膊上的青筋鼓鼓的,闻言回头笑,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啪\"地响,\"柳使者放心,这是陈太后教的'锦纹拼合法'。\"
他往沙范里又添了点铜水,铜液漫过纹路,\"就像织锦时不同纹样接茬,得找个共通的弧度——您看这蛙腿的弯,正好接饕餮的角,像粘年糕似的,严丝合缝,比阿星贴的窗花还齐。\"
老王忽然指着墙角的半成品,那是个铜壶,上面稻浪纹缠着云纹,\"上次给越人铸的铜器,稻浪纹接汉地云纹,比硬凑自然多了,越人使者说,看着比纯稻浪纹还顺眼,像田里真长了云似的。\"
柳叶还是不放心,伸手摸了摸沙范,范面糙得像砂纸,\"可铜水一浇,纹路会不会混在一块儿?像熬糊的粥,分不清米和豆,到时候我这蛙纹成了四不像,马库斯准得笑我。\"
老王放下铁钳,铁钳\"当啷\"砸在地上,从炭灰里扒出块小铜片,上面的蛙纹和云纹分得清清楚楚,蛙眼亮得像嵌了小珠子,\"您看这个!用了'锦蜡模'——蜡里掺了锦灰,熔点比纯蜡稳,浇铸时纹路不容易糊,比你们的铜鼓铸造法细。\"
他用指甲刮了刮铜片,刮出细铜屑,\"上次铸的鼎,蛙眼的瞳孔都能看清,比针眼还细,阿星见了,说比她绣的狐狸眼还精神,想抠下来当书签呢!\"
马库斯捂着腮帮子闯进来,嘴里还嚼着桑葚糕,糕渣掉在衣襟上,像撒了把紫米,\"老王!我的罗马柱纹刻上了没?可别比柳叶的蛙纹小,显不出气势!\"
他凑到沙范边,鼻子快撞到范面,看见柱纹接在饕餮纹的嘴上,忽然皱眉,眉头拧得像麻花,\"咋让兽咬着柱?得让柱顶着兽,才像罗马神庙的样,柱子都得撑着顶,哪有被兽咬的理!\"
柳叶的随从立刻帮腔,脚往地上跺了跺,\"就是!我们的蛙纹也不能在底下,得让蛙踩着饕餮,才像样!蛙是神物,哪能在兽
老王正想回话,陈阿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都别急。\"
她刚从医馆过来,袖口还沾着点药香,像带了把艾草,\"纹路合在一块儿,哪分什么上下?\"
陈阿娇指着沙范,指尖点在蛙腿和兽角相接的地方,\"蛙腿的弯接饕餮的角,柱纹的底连兽的嘴,像手拉手,才叫'和鸣'——总争上下,倒像吵架了,哪有和气?就像你俩,总争谁的纹好看,倒把铸鼎的正事忘了。\"
马库斯摸了摸下巴,下巴上沾着糕渣,嚼着糕含糊道,\"也是。只要柱纹够亮,在哪都成——比柳叶的蛙纹亮就行,亮得能照见人影才好。\"
柳叶瞪眼,眼睛瞪得像铜铃,\"我的蛙纹铸出来,比你的柱纹活!上次铸的铜鼓,敲起来声儿比罗马的钟还响,震得阿星的桑葚糕都掉地上了,她还哭鼻子说我震碎了她的糕呢!\"
工匠们正往沙范上盖泥,泥块\"啪嗒\"落在范面,老王忽然喊,\"别吵了!铜水快凝了!再吵纹路都糊了,成块废铜,谁的纹都看不清!\"
他用铁钎划了划铜液表面,铜液像块软金子,\"这鼎用了汉地的锡铜配比,三分锡七分铜,掺了扶南的红铜,比纯汉铜硬,摔地上不裂;比纯扶南铜亮,太阳底下能晃眼,马库斯你摸摸——\"
马库斯伸手碰了碰,指尖刚沾到铜液,\"哎哟\"一声缩回手,手背上烫出个小红点,\"比我的琉璃还烫!烫得比牙疼还钻心!\"
老王笑,抹了把汗,\"等凉了,亮得能照见你吃糕的样,比铜镜还清楚,让你瞧瞧自己嚼糕的傻样!\"
陈阿娇用锦缎擦了擦刚凝固的鼎耳,锦缎的纹路印在铜上,像落了层小碎花,\"此鼎可名'万国和鸣'。\"
她忽然提高声量,声音裹着火炉的热气飘开,\"鼎身的纹路就像各国工匠在说话,得让他们好好'和鸣'——往后祭祀、会盟都用它,让大家瞧瞧,百工合在一块儿,比单打独斗强百倍,就像这铜,掺了锡才硬,掺了红铜才亮,单打独斗哪有这能耐?\"
柳叶忽然指着鼎腹,那里还空着块,\"我要在空处刻扶南的稻穗纹,配着汉地的云纹,比单刻蛙纹全,让人家知道,扶南不光有铜鼓,还有好稻子。\"
马库斯立刻接话,把最后口糕咽下去,\"那我刻罗马的葡萄纹,缠在柱上,比光秃秃的柱好看!葡萄粒刻得像真的,让阿星见了准想吃,比她的桑葚糕还馋人!\"
老王乐得直搓手,手上的铜锈蹭得满衣襟都是,\"好!都刻上!刻得密密麻麻,像桑小娥染的'万国红',啥色都有,才叫真热闹,比单一种纹看着喜庆!\"
铜水渐渐凝住,红得像块烧透的炭,慢慢转成金黄,像块刚出炉的年糕,冒着热气。
小药从医馆跑来,跑得满头汗,手里举着块药渣,药渣是艾草灰做的,\"王师傅!李大夫说,往铜里掺点艾草灰,能防锈,比涂漆还经用,梅雨季不生锈,比您那锦蜡模还保险!\"
老王赶紧接过来,往未凝的铜边撒了点,艾草灰落在铜上,\"滋啦\"冒了点烟,\"这法子好!比单靠锦灰更保险,能传百年,让咱孙子的孙子都能瞧见这鼎,知道咱今儿铸得多热闹!\"
陈阿娇望着渐渐成型的鼎,鼎身的纹路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像群小人在跳舞,忽然对众人说,\"这鼎铸成了,就放在锦市最中间,让来往的商队都瞧瞧。\"
她指尖划过鼎身的纹路,纹路硌得指尖有点痒,\"告诉他们,大汉的铜坊,能融万国纹,更能铸出真和气——比任何盟约都实在,盟约能撕,这鼎可砸不碎;比任何誓言都经得住瞧,誓言会忘,这纹路可擦不掉。\"
马库斯啃着最后半块桑葚糕,忽然笑,糕渣掉在鼎沿上,\"等铸成了,我第一个敲!让声儿传到罗马去,比信使跑得还快,让元老院的人听听,大汉的鼎声比罗马的钟还响,震得他们耳朵嗡嗡的!\"
柳叶也跟着笑,拍了拍铜鼓似的肚子,\"敲的时候,我得用扶南的铜锤,锤柄刻着蛙纹,让声儿里带着稻花香,比单敲铜鼓好听,闻着香、听着响,才叫真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