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柳叶拍了拍铜鼓似的肚子,笑得络腮胡都飞起来,\"敲的时候,我得用扶南的铜锤,锤柄刻着蛙纹,让声儿里带着稻花香!\"
他忽然凑近鼎沿,闻了闻铜水的热气,鼻尖烫得发红,\"比单敲铜鼓好听,闻着香、听着响,才叫真舒坦,保准比马库斯敲罗马钟还带劲,震得他那琉璃锦都发抖!\"
铜水彻底凝住时,老王用铁钳敲了敲鼎沿,\"当\"的一声,清越得像风铃,震得地上的小铜珠都跳起来,混着众人的笑,飘向远处的太官署——那里飘来甜香,比铜坊的热气软和多了,像裹了层棉花。
未时的建章宫\"太官署\",面粉的白雾混着桂花香气,飘得满院都是,比纸坊的草木灰味甜,吸一口像含了颗糖,连墙角的蚂蚁都爬得欢实。
太官署厨师老钱正揉面团,面团在他手里转得像陀螺,\"啪嗒\"拍在案板上,溅起些面粉,\"这苏式酥皮,得揉得像棉花,才酥得掉渣,比西域的馕饼软和——软了才叫点心,硬邦邦的那是石头。\"
学徒小厨蹲在灶边,往铜锅里倒扶南红糖,糖块\"哗啦\"落进去,撞得锅沿响,\"师傅,这糖比咱的蔗糖甜,就是块太大,化得慢,像冻住的蜜,搅都搅不动。\"
老钱头也不抬,面团在他手里越揉越光,\"慢才好!慢火熬出的膏,甜得透,渗进饼里才够味。不像急火熬的,甜得发飘,跟马库斯的琉璃光似的,看着亮,不实诚,嚼着寡淡。\"
西域使者阿罗憾掀帘进来,冷风裹着面粉扑了他满脸,鼻尖立刻沾了层面粉,像落了雪,\"阿嚏!老钱!你们这甜香,比波斯的蜜饯铺子还浓,闻着都齁得慌,怕不是把糖罐子都倒进去了?\"
他凑到案板边,伸脖子瞅面团,面团揉得白白胖胖,像团云,忽然皱眉,\"汉家的饼都这么软?我们的馕饼烤得硬邦邦,能当坐垫,赶车时垫屁股都不硌。你们这饼,怕一捏就扁,像没晒干的桑皮纸,风一吹就破。\"
小厨刚舀了勺桂花,金黄金黄的,闻言直撇嘴,桂花撒了半桌,\"软才好吃!酥皮咬一口掉渣,比你们的硬馕饼省牙。上次阿星吃馕饼,硌得牙疼,捂着腮帮子来找李大夫,说比马库斯的琉璃珠还硬,差点把牙硌掉!\"
阿罗憾摸了摸自己的牙,想起上次啃馕饼的费劲,\"那......你们这饼,能包肉不?光甜的没劲,我们的馕饼都包羊肉,香得能招狼,比你们这桂花强。\"
老钱停下揉面,往阿罗憾手里塞了块生面团,面团软得像棉花,\"你试试?揉得匀了,烤出来才酥,比你那馕饼有层次,一层皮一层馅,不像馕饼,嚼着像啃木头,半天咽不下去。\"
阿罗憾捏着面团,手指一使劲,面团就塌了,\"我可揉不好这个,上次学做汉家馒头,揉得像石头,蒸出来硬得能砸核桃,马库斯拿它当球踢,笑了我三天,说我做的是'铜馒头'。\"
他忽然从袖中摸出个小布包,布包磨得发白,打开来是西域的安息茴香,绿莹莹的,\"要不加点这个?我们的馕饼都放,香得能招蜜蜂,比你们的桂花还冲,闻着就精神!\"
老钱刚要说话,陈阿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加就加,热闹。\"
她刚从铜坊过来,袖口还沾着点铜锈,像落了些小铜珠,\"做吃食跟铸鼎一个理,多几样料才全乎,就像柳叶的蛙纹配汉地的饕餮,不冲突,反倒更活泛。\"
陈阿娇拿起块面团,捏了捏,面团从指缝漏下来,\"就是这面团太松,包馅容易漏。上次给越人做的稻花饼,馅漏得满锅都是,像淌眼泪,擦了半天才擦干净,锅都擦花了。\"
阿罗憾眼睛一亮,忽然拍大腿,\"我知道!我们的馕饼加羊油,面团就韧了,包啥都不漏,比你们这光用面粉强十倍!羊油炼透了,香得很,比汉家的猪油还润。\"
他立刻冲门外喊随从,\"把羊油拿来!就上次从波斯带来的,炼得干干净净,一点渣没有,比你们的酥油还纯!\"
小厨在旁皱眉,手里的桂花勺停在半空,\"加羊油?会不会膻?上次马库斯带的羊肉饼,膻得阿星直捂鼻子,说比铜坊的烟还呛,一口没吃就扔了,马库斯气得直骂她不懂货。\"
老钱却笑了,往面团里撒了把桂花,桂花落在面团上,像撒了把碎金,\"试试呗!膻了加桂花压一压,像桑小娥染布加明矾,中和着来,说不定比纯酥皮还好吃。\"
他接过阿罗憾随从递来的羊油,挖了勺揉进面团,羊油遇热化在面里,面团立刻变得油亮,\"你看,羊油裹着面粉,像西域的风缠着汉地的云,不挺好?总嫌这嫌那,倒像铜坊里争纹路上下,没意思得很。\"
阿罗憾看着面团渐渐变得油亮,不再软塌,忽然咽了咽口水,喉结动得像吞了个枣,\"那我再加把葡萄干!波斯的葡萄干,晒得透,甜得像蜜,比你们的红糖还润,包在馅里,比单放糖有嚼头,酸溜溜、甜丝丝的,才够味。\"
小厨正熬红糖桂花膏,铜锅里的糖块慢慢化了,闻言往锅里加了勺葡萄干,葡萄干一进去就沉底,\"你别说,这膏看着比刚才强,像掺了宝石,红的红、紫的紫,比纯红糖亮多了,阿星见了准抢着吃。\"
陈阿娇拿起块揉好的面团,用擀面杖擀成薄皮,皮儿薄得能看见案板的纹,\"这饼得叫'万国团圆',比刚才想的'日月同辉'更实在。\"
她捏着饼边,捏出花边,像阿月织的锦边,歪歪扭扭却热闹,\"你看,汉地的酥皮、扶南的红糖、西域的羊油和葡萄干,合在一块儿,才叫中秋——少一样,都差点意思,像戏文里少了个角,唱不起来。\"
老钱把包好的月饼放进烤盘,烤盘是老陶烧的,瓷面光溜溜的,\"烤出来保准酥!比马库斯的琉璃锦还酥,咬一口掉渣,香得能让铜坊的人都跑过来,比敲鼎的声儿还管用,他们一闻准馋。\"
阿罗憾蹲在灶边,盯着火苗舔烤盘,眼睛瞪得像铜铃,\"我得先尝一个!比你们的桂花糕好吃,我就订一百个,带回西域给商队当干粮,比馕饼顶饿,还甜丝丝的,赶路时吃着也舒坦。\"
小厨往灶里添了把松柴,火苗\"噼啪\"窜高,\"订一百个哪够?上次扶南使者柳叶,一口气吃了五个,嘴都没擦就说,比他们的椰丝饼强十倍,回去就订了两百个,说要给部落里的孩子尝尝,比蜜饯还解馋!\"
陈阿娇望着烤盘里渐渐鼓起来的月饼,饼皮的裂纹里透出甜香,像藏了串小灯笼,忽然对老钱说:\"多做些,给铜坊的工匠送点。他们铸鼎累了,抡了一天大锤,吃口甜的,比喝三碗水还解乏,说不定铸鼎都更有劲。\"
她忽然指着月饼上的花边,指尖划过花边的纹路,\"这花边像铜鼎的纹,饼像个小鼎,里面装着万国的味——百工合在一块儿,不光能铸鼎,还能做吃食,啥都能融,才叫真本事,比单打独斗强百倍。\"
月饼烤得金黄时,油香混着桂花甜飘满了院,老钱用布垫着端出来,烤盘烫得\"滋滋\"响,刚出盘就被阿罗憾抢了一个,烫得他直甩手,\"哎哟!比马库斯的琉璃还烫,烫得手心发麻!\"
他吹了吹,咬了一大口,酥皮掉了满衣襟,眼睛瞪得溜圆,\"真香!羊油的香、桂花的甜、葡萄干的酸,混在一块儿,比我吃过的任何饼都全乎,比波斯的蜜饯还解馋,比馕饼软,比糕点香,这才叫吃食!\"
小厨拍着手笑,笑得直打嗝,\"我就说吧!加了羊油更带劲,这就叫'合则两利',跟师傅说的一个理!刚才还怕膻,现在闻着,比纯桂花还香!\"
老钱正往食盒里装月饼,食盒是阿月织的锦布包的,\"赶紧装,让小厨送去铜坊。老王他们准等急了,闻着这香味,说不定早撂下锤子等着了。\"
陈阿娇拿起一个月饼,刚要尝,就听见铜坊方向传来欢呼,\"月饼来喽——\"是小厨的声音,混着工匠们的笑,像串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