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后悔
“拖下去。”君景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废去她所有位份,打入天牢最底层,让她……活着赎罪。”
他不要她死得那么痛快,他要她在无尽的黑暗和悔恨中,一点点消磨掉最后一丝气息。
侍卫上前拖拽宁贵嫔,她还在不停地咒骂着,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地牢深处。
君景珩独自站在原地,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地牢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和那挥之不去的霉味与血腥气。他缓缓蹲下身,双手捂住脸,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
“央央……”他低声呢喃,声音破碎不堪,“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我不该……”
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许久,他才站起身,踉跄着走出地牢。外面的月光清冷如水,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半分寒意。
他抬头望向天空,繁星点点,却没有一颗是属于乔瑾的。
回忆到这里,他也没有心情再睡。
他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画的是桃花树下的乔瑾,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他拿起画笔,指尖却不停地颤抖,怎么也落不下去。
“这一世,”君景珩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一字一顿地说,“朕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想起这一世的乔瑾,此刻应该正在君心殿安睡。
他现在就想见到他,悄悄的走了出去,放轻脚步,一步步走向君心殿。
推开门,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她睡得很安稳,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君景珩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是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小心翼翼的疼惜。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想起了梦中的蛊毒。
“放心,”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这一世,朕定会护你周全。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守在床边,一夜未眠。
直到天快亮时,乔瑾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他,吓了一跳:“皇上?您怎么在这里?”
君景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朕……看你睡得香。”
乔瑾揉了揉眼睛,没多想,只是打了个哈欠:“皇上快去歇息吧,不然一会儿又该没精神了。”
“好。”君景珩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君心殿
走出君心殿,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决绝。
他对着暗处的影卫吩咐道:“查,给朕彻查宁氏一族,还有……有没有谁接触这蛊毒。”
影卫领命退下。
君景珩望着初升的朝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一世,他不仅要护住乔瑾,还要让所有欠了她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乾元殿的檀香燃到了尽头,最后一缕青烟贴着金砖地面蜷了蜷,终究散了。
君景珩独自坐在龙椅上,指尖摩挲着案上一本摊开的奏折,宣纸边缘被他捻得发皱。
殿内空旷,日影从雕花窗棂移到梁柱,又悄悄爬向阶前,他却像没察觉时辰流逝,目光落在奏折上,眼底却空茫得很。
宁贵嫔在地牢里的咒骂还在耳边回响,那淬了毒般的字句里,藏着的何止是怨,更是太后递过来的一把刀。
他捏紧了拳,指节泛白——若论私怨,此刻就该将那毒妇拖到午门腰斩,祭奠阿瑾上一世的惨死。
可指尖的凉意顺着血脉漫到心口,让他猛地清醒。
宁贵嫔再不堪,也是太后的侄女,是太后在后宫安插的最利的钉子。
太后背后的宁氏外戚盘根错节,前朝几位老臣与宁家联姻,牵一发便要动全身。
若是此刻贸然处置宁贵嫔,太后定会借“帝上苛待妃嫔”为由发难,宁氏党羽再在朝堂上煽风点火,届时不仅扳不倒宁家,反倒会让他们抓住把柄,甚至可能牵连到央央……
他松开拳,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月牙痕。罢了,直接处置,太便宜他们了。
君景珩缓缓抬眼,望向殿外沉沉的宫墙。日影已斜,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落在龙纹地砖上,像一道无声的冷笑。
宁贵嫔不是擅长用蛊毒么?
不是觉得暗箭伤人最得计么?
那便让她尝尝,自己种下的毒,是如何反噬自身的。
这个念头浮上来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唇角甚至微微勾起一点,只是那笑意半点没到眼底,反倒像结了层冰。
心冷得像浸在腊月的寒潭里,连带着殿内的空气都仿佛降了温。
“来人。”他扬声唤道,声音在空殿里撞出回声,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暗卫从梁柱后现身,单膝跪地:“陛下。”
君景珩指尖在案上敲了敲,节奏缓慢,却像敲在人心上:“去南疆,找一个叫‘鬼医’的人。告诉他,朕要一种‘子母蛊’,母蛊需得能被施术者掌控,子蛊……要能悄无声息附在血亲身上。”
暗卫一怔,抬头看了眼君景珩的侧脸。帝
王的下颌线绷得极紧,侧脸在斜光里一半明一半暗,那双眼里的冷意,比地牢的寒铁更甚。
他不敢多问,低低应了声“是”,身影一闪便没了踪迹。
君景珩重新看向那本奏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宁贵嫔是太后的侄女,血脉相连,这子母蛊,正好让她们“同气连枝”。
宁贵嫔想用蛊毒害人,那便让她亲手将子蛊送到太后身边——他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只需在恰当的时候,让母蛊发作。
届时,太后病重,宁贵嫔难辞其咎。
太后的外戚们见靠山将倾,定会忙着自保,谁还会为一个失了势的贵嫔出头?
甚至可能为了撇清关系,主动揭发宁贵嫔的罪责。
他缓缓起身,走到殿门口。
晚风吹起他的龙袍下摆,带着殿外玉兰的冷香。
远处宫墙连绵,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他,必须做那个织网的人,才能护得住网中心的那一点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