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军营奇观:腊肉阵
长江的寒风裹挟着湿冷的雾气,扑打着宜兴岳家军营的辕门和旌旗。\x\i-a.o?s\h-u?o!h-u!a·n?g¢.^c?o′m,空气中弥漫着江水的腥气、泥土的潮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异常顽固的酸爽气息——那是三百个泡菜坛子,如同沉默的陶土卫兵,密密麻麻堆在营地一角,默默发酵着属于蜀地的风味。
“报——!!!”一声带着长途奔袭沙哑与莫名亢奋的嘶吼,撕裂了营地的宁静。“陛下御赐!八百里加急!第二批军需——到——!!!”
辕门轰然洞开。这一次,映入岳飞和所有闻讯赶来将士眼帘的,不再是坛山坛海,而是…肉山肉海!
十几辆特制的大车,被健壮的战马拖曳着,发出沉重的呻吟。车上堆积如山的,不再是陶坛,而是一块块、一条条、油光发亮、色泽深红如玛瑙的——腊肉!四川腊肉!经过盐渍、烟熏、风干,散发着霸道浓烈的咸香、烟熏气和花椒的辛麻!那沉甸甸、红彤彤、油脂仿佛要滴下来的肉山,在阴沉的天色下,散发着一种惊心动魄、令人垂涎欲滴的视觉和嗅觉冲击!
“我的老天爷!!”
“肉!全是肉!!”
“陛下万岁!岳将军万岁!!”
短暂的死寂后,整个营地瞬间被狂喜的声浪淹没!士兵们眼睛发绿,喉咙滚动,欢呼声直冲云霄!连日操练的疲惫,对金兵的仇恨,对家乡的思念,仿佛都被眼前这座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肉山”冲淡了!还有什么比在湿冷的初冬,看到堆积如山的肉更能提振士气?!
火头军们更是如同打了鸡血,在军需官声嘶力竭的指挥下,嗷嗷叫着扑向那些腊肉车。^x-x.k`s^g?.+c¨o¢m/巨大的铁锅被架起,柴火噼啪作响,火焰贪婪地舔舐着锅底。整条整条沉甸甸的腊肉被投入翻滚的沸水中,那股子霸道绝伦的咸香、烟熏、油脂混合着花椒的麻香,如同无形的巨龙,猛地挣脱了沸水的束缚,直冲天际!然后,在江风的裹挟下,肆无忌惮地朝着长江北岸,金兵驻扎的方向,滚滚而去!
长江北岸,金军哨所。
几个金兵探子正缩在背风的土坡后,啃着硬邦邦、带着膻味的奶疙瘩和冻得梆硬的肉干。忽然,一阵风过,一股极其浓郁、极其诱人、带着致命咸鲜和烟熏油脂气息的异香,如同勾魂的无形之手,猛地钻进了他们的鼻腔!
“吸溜——”
“咕咚——”
几个探子同时停下了咀嚼,鼻子疯狂地抽动着,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口水瞬间溢满了口腔!他们伸长脖子,贪婪地嗅着风中的香气,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南岸岳家军营的方向。那里炊烟袅袅,肉香弥漫,仿佛人间天堂!
“嘶…好…好香啊!”一个探子舔着干裂的嘴唇,眼神迷离。
“是…是肉!煮肉的香味!还是上好的肉!”另一个探子用力咽下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宋…宋猪…吃这么好?!”第三个探子看着自己手里干硬发黑的肉干,再看看南岸那仿佛能看到的腾腾热气,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嫉妒涌上心头,手里的肉干“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岳家军营。
最初的狂喜和满足,在连续几天“腊肉盛宴”的轰炸下,渐渐变了味道。
“开饭喽——!!”火头军的大嗓门依旧洪亮,但士兵们端着碗围拢到巨大的肉锅前时,脸上的表情却复杂了许多。~零+点\看~书^ `最.新!章?节?更*新·快~锅里的景象依旧诱人:大块大块深红色的腊肉在浓稠油亮的汤汁里翻滚沉浮,油脂在汤面上凝结成诱人的金色薄膜。
“兄弟,今天…还是腊肉炖白菜?”一个年轻士兵看着自己碗里那几片油汪汪、红彤彤的肉,以及下面垫底、已经被油脂浸透得失去本色的可怜菜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可不咋地!陛下厚恩!管够!”火头军豪气干云地给他又狠狠舀了一勺肥肉居多的腊肉块。
士兵端着碗,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碗里那红得发亮、油得发腻的腊肉,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才夹起一块塞进嘴里。咸!香!麻!油脂在口中爆开!第一口,依旧是满足。第二口,开始觉得有点顶。第三口…胃里已经开始沉甸甸地抗议了。
整个营地,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腊肉香气,但同时也隐隐飘荡着另一种…不太和谐的气息。
“哎哟…哎哟喂…”营帐角落,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捂着肚子,脸色发白,额角渗出冷汗,蹲在地上半天
起不来。
“老王,咋了?又…堵住了?”旁边的同伴心领神会,带着同病相怜的苦笑。
“可不是!这腊肉…劲儿忒大了!三天了…三天了兄弟!”壮汉痛苦地呻吟,“肚子里跟塞了块石头似的!军医给的巴豆汤都灌两碗了,就…就放了俩屁!”
类似的场景在营地里比比皆是。军医的营帐前排起了长龙,愁眉苦脸的士兵捂着肚子,手里攥着军医开的泻药方子。军医本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胡子都揪掉了几根,看着堆积如山的腊肉,再看看眼前源源不断的“便秘”患者,欲哭无泪:“造孽啊…这哪是军粮…这是堵营门的石碾子啊!”
帅帐内。
岳飞端坐在案后,案头一角,那把巨大的“御赐”鹅毛扇依旧如同镇帐神兽般供在那里。他的脸色比往日更加沉凝,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案上摊开的,是各营报上来的文书。除了例行的操练、警戒,出现频率最高的词,竟然是——“腹胀”、“便秘”、“请求青菜”、“少些肉食”!
空气中那浓郁的腊肉香气,此刻钻进岳飞鼻子里,却让他感到一阵阵烦闷和…反胃。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帐外——几个士兵正端着油汪汪的腊肉饭,愁眉苦脸地小口吞咽着,那表情,比上阵杀敌还痛苦。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士气不是靠顿顿肥肉撑起来的!将士们的肠胃,更不是铁打的!
岳飞深吸一口气,提起了笔。他必须上书!向那位行事天马行空、关怀方式“火辣辣”的陛下,陈述实情!请求…请求拨些青菜!
蘸饱墨汁的笔尖悬停在洁白的宣纸上。岳飞凝神静气,斟酌着措辞。既要表达将士们的困境,又不能辜负陛下的“厚恩”,更不能显得不识抬举…这比指挥一场大战役还要耗费心神。
“陛下御赐腊肉,实乃三军之幸,将士感佩…”他落笔写下,字迹刚劲有力。
“然…连日饱食,油脂厚重,兼之…”他顿住了,想着如何委婉表达“便秘”二字。直接写?有辱斯文,更恐亵渎圣意。写“肠胃不适”?又显轻描淡写。
就在他凝神思索“便秘”的雅称之时,帐外猛地传来一声士兵因为“努力”而发出的、极其痛苦和响亮的哀嚎:
“呃——啊!!!”
这声音突如其来,中气十足,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挣扎感,把全神贯注的岳飞惊得手腕一抖!
笔尖带着饱满的墨汁,在“兼之”后面那个原本想写“蔬”(菜)字的位置,猛地一滑!一个浓重的、歪斜的、完全不成形的墨团瞬间出现!
岳飞眉头一皱,心中暗恼。他提笔,想在那个墨团旁边补写一个正确的“蔬”字。可刚才那声哀嚎带来的心烦意乱尚未平息,加之他本就不擅长书写此类委婉请求,手下又是一滑!
这一次,笔锋没有走向“蔬”的笔画,而是鬼使神差地、在墨团下方,勾勒出了一个极其潦草、但轮廓依稀可辨的字——“妹”!
岳飞看着纸上那个刺眼的墨团和旁边那个歪歪扭扭的“妹”字,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想涂掉重写,但看着那团狼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烦躁涌上心头。罢了!意思到了就行!陛下…应该能看懂吧?
他放弃了修改,在“妹”字后面,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奈和急切,草草续上了后面的字:
“…肉甚好,盼…多些妹菜?”
写罢,他看也没看,将信纸匆匆折好,装入信封,递给亲兵:“八百里加急!速送临安!呈交陛下!”
亲兵领命而去。岳飞疲惫地靠回椅背,望着帐外那依旧散发着浓郁肉香的腊肉山,再想想士兵们痛苦的表情和军医焦头烂额的样子,长长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只希望,陛下能明白“妹菜”就是“蔬菜”的意思,尽快送来些绿叶子…救救将士们的肚子吧!
他不知道的是,那封带着墨团和“妹菜”神笔的信,正如同一个点燃引线的火药桶,朝着临安那位思维清奇的皇帝陛下,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