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紧张的局势

霍成疾一直看着,此时才大笑着走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左丘从雪地里捞起,替他狠狠拍打着背上冰冷的积雪。′2*c′y/x~s\w/.?o`r*g_

“哈哈!认清楚自己是块什么料就对了!急个鸟毛!”霍成疾嗓门洪亮,用力拍了拍左丘相对单薄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

“你小子有这心思就是好事!等把这群王八蛋送下地狱,跟我回东北!到时候,刀枪棍棒,你想学哪样?管够!我霍成疾亲自给你开小灶!”

左丘站稳,惊讶地看着他。

霍成疾浓眉一扬,声音带着一种军中无人不知的郑重承诺:“怎么?嫌我教得不够好?实在不行,叫我爹,老头子的霍家枪法,嘿嘿,不敢说无敌,但教你小子练成一块铁板身子,绰绰有余!咋样?这买卖划算吧?”

“霍家枪?!”左丘倒抽一口冷气。

霍家枪法名震北疆、几代将门传承的绝学!

这可是军中将士做梦都不敢想的机缘!

左丘连忙深深一揖:“成疾兄!霍将军厚爱!左丘……左丘幸甚至哉!若真能有幸……定不敢有负将军与霍老将军栽培!”

“少来这套文绉绉的酸话!”霍成疾大笑着又一拍他肩膀,这次力道轻了些,

“过了这雪山,以后咱就是真兄弟了!我老霍说话,唾口唾沫砸个坑!一言九鼎!”

几个时辰后,天光微亮,寒风依旧如刺骨钢针。′2*c′y/x~s\w/.?o`r*g_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整装!起行!”霍成疾的声音如同冰层开裂。

左丘几乎是手脚并用才爬上马背,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全身酸痛欲裂的肌肉,只剩一副摇摇欲坠的架子。

他落在队伍最后,紧咬牙关,脸上血色褪尽。

霍成疾眯着眼,瞥向末尾那个几乎要伏在马背上、却仍倔强挺着脊梁的身影,略一沉吟,高声却又平静地吩咐前军:“老王,前面雪厚探路仔细点,别莽撞!”

整个队伍的速度,随着将军这一声“仔细”,悄然放缓了下来。

没有人抱怨,前方的老卒们反而更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替整个队伍分担着消耗。

一股无声的默契在雪岭上流淌。

就在这支疲惫的鹰隼于雪线上艰难振翅之时,

千里之外的黑门关,

高大的城墙上,沐灵夏纤细却挺拔的身影迎着猎猎寒风。

她的目光死死黏在刚送来的那份染着尘土和霜气的紧急文书上,

“……辽东西南皆糜烂……京畿危殆……各道守军万难抽身……实无兵可援黑门……望尔等……死守孤城……社稷存续……在此一举矣……”

纸张在她手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e*z.k,a!n?s`h/u-._n¨e·t\

“死守……”她将这冰冷的字眼从齿缝里挤出,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咀嚼着沉重的石块,“拿什么守?靠人命一层一层往上填吗?”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参军颤巍巍上前,声音嘶哑:“沐帅……朝廷……真无兵了?”

沐灵夏猛地转身,眼中寒光一闪,声音却冷得像结了冰:“没有!一个援兵都没有!大乾的每一寸墙都在渗血!黑门关,就是最后的闸!闸开了,大家一起见阎王!”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几乎要炸裂的沉痛生生压下,化作钢铁般的命令:

“传我将令:黑门关十四岁以上男丁,六十岁以下老卒,无论是否带伤,全给本帅顶上!拆除临城废弃房屋所有梁柱、门板!官仓隔板也别留!”

“所有砖石,一块不落,全搬上城头!烧饭的灶灰、油坊的存货、哪怕刷锅水都给我集中起来!凡能动弹喘气的,都上城来!搬砖、抬土、烧火!抗令者——”她停顿了一下,喉头滚动,仿佛咽下什么苦涩的东西,“格杀勿论!”

死寂瞬间被巨大的惶恐和绝望的嘈杂取代。

城下,一名穿着老旧号坎的老兵对着自己半大的儿子吼道:“狗娃,扶着你娘!去后面伙房帮着烧火!爹这把老骨头,还能在城头站一站!”

旁边一个瘦削的少年背着比他还高的木梁,咬着牙,肩膀磨出血痕也一步不停。

街角,满头银发的老婆婆用捡来的半块砖,哐哐砸着自家刚卸下来的唯一一扇还算完整的门板上的铁钉,浑浊的泪水混着鼻涕往下掉:“拆!都拆了!砸碎了给沐帅用!老头子,咱黑门关不能塌啊!”

整座关城,从城墙到街巷,彻底

变成了一座在绝望深渊中挣扎嘶吼的熔炉。

城墙被用尽一切手段加厚、加高,缝隙被敲碎的石块和稀薄的泥浆疯狂地填补,如同一个衣衫褴褛却竭力抱紧自己的濒死之人。

而在关外,匈奴连绵的营盘如同沉默的黑色海洋。

死寂中酝酿着令人窒息的狂暴。

整个草原部落都在沉默中调集力量,狼群般的眼神死死锁定着那座伤痕累累的孤城,等待着那个致命一击的最终信号。

关隘内外,风雪苍茫,唯有浓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在无声地弥漫、挤压,共同丈量着这血色前夜的短暂和平。

风雪愈发狂躁,如同无形的巨手,要将这七百疲惫的铁骑彻底摁死在莽莽雪岭之中。

积雪深可没膝,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队伍的速度无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左丘伏在马背上,每一次颠簸都像是要将他的灵魂震出这具枯槁的躯壳。

冰寒刺骨,连日拼杀、长途奔袭带来的巨大消耗,终于在这极寒与伤病的双重侵蚀下彻底爆发。

伤口的钝痛早已麻木,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铺天盖地的疲惫却无孔不入。

他的意识开始像雪花一样飘散,上下眼皮沉重地合拢,又被仅存的一丝意志强行撕开。

冰冷的雪花扑在脸上,却奇异地化作了老家小屋那温暖的橘色烛光。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个狭小却挤满温情的陋室。

摇曳的烛影下,那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花袄的小小身影,正伏在桌角,双手托腮,一双明亮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阿哥——”清脆的声音仿佛穿透了风雪,“等以后你当了大官,可要给我买好多好多甜甜的桂花糕呀!”

左丘心头一暖,艰难地扯动嘴角,仿佛真的能揉到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好……好多好多……把阿哥的俸禄都给你买……”

“那还要红烧肉!大块的!”

“好,大块……大块的……”他喃喃着,眼眶却莫名被一股热流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