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洛阳8
次日早上,会散,裴钰打着哈欠追上武芙蓉,小声道:“对了,我昨晚忘了跟你说了,你以后如果再想洗澡,不必那么麻烦,直接说一声便是,我让锅炉房烧热水给你,省得你在外冻着。”
武芙蓉看了看四周,低声回应:“军营中每人每日用多少水都是有数的,多用我一个,便有好几个人要少用,我才不要弄那种事情,多谢二公子好意,您还是省省吧,再说我也不想招人议论。”
裴钰稍锁了下眉头,随即道:“这有何难,大不了我将我那份给你便是了。再说招人议论,有我在,谁敢议论你?”
武芙蓉一烦,抬眼瞥了下他道:“你还是想想如何攻下那些关口吧,别老惦念着这些了,无聊不无聊。”
裴钰不觉叉起腰来:“嘿,你这话说的,我还不是不想你用冷水擦身受冷着凉,我还有错了?”
武芙蓉捂紧耳朵迈开腿:“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裴钰气得炸毛,指着她的背影道:“武芙蓉你不知好歹你!”
这时雷冲从里出来,慢悠悠走到裴钰身后,听他骂骂咧咧完又哈欠连天,忽然伸手拍了下他的肩,意味深长道:“二郎昨晚没睡好?”
裴钰被这一拍浑身猛一激灵,转身照着雷冲便是一拳道:“走路怎么没点动静,大白天的你想吓死谁啊你。”
雷冲:“吓不吓得死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某些人哈欠连天,昨晚上肯定没干好事。”
裴钰本一懵,直到再度打了个哈欠,才反应过来雷冲话中意思,当即照着雷冲又是一拳,飞出记眼刀没好气道:“龌龊。”
说完便要走。
雷冲忙拽住他:“哎行了行了,不跟你戏扯了,说点正事,你当真要按照先前说的那样,分出五路兵马,一路驻守邙山,四路直取伊阙洛口仓,沁阳回洛仓这四个关口?”
裴钰冷哼一声:“这岂能有假。”
雷冲思忖良久,终是叹口气道:“也罢,既然直取洛阳有碍,那不如用此战术,但是二郎你也得知晓,八大关口动了四个,可还有四个呢,兵力加起来,怕也棘手异常,不见得好对付。”
裴钰不假思索便来一句:“不妨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届时自有眉目。”
雷冲品着这话,不觉皱紧了眉头道:“不对,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不像是你能说出的话,你又听谁说的?”
裴钰不仅没觉得哪有问题,神情语气还很是骄傲,张口便道:“蓉儿啊,她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雷冲两眼一翻险些闭过气去,扶额满面无奈,很是恨铁不成钢道:“蓉儿蓉儿天天就知道个蓉儿,我看你真是魔怔了,什么事都听她的。”
裴钰不以为然:“不听她的听谁的,听你的吗?”
说完小声补充句:“那不得饮恨西北。”
雷冲立马急眼了:“你说什么呢你!”
裴钰拔腿便撤,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三日后,四路兵马秘密下邙山,前往四个关口。
重要人员皆外派,入夜以后,军营更加寂寥,唯繁星热闹璀璨。
裴钰躺在树干上,仗着没人看见,抱着一坛子酒,左一口右一口,时不时对树下扎马步的少女来句:“抖什么,步子给我稳住了。”
武芙蓉连忙稳了身形,但毕竟已经扎了有将近一个时辰的马步了,脚腕难免酸痛,即便再是克制,过了没一会儿,还是抖个不停。
裴钰半坛酒下肚,人没醉,但心发软,瞧着树下那一小抹颤巍巍的纤细影子,隐隐觉得,怪可怜的。
他也不知抽哪门子疯,从衣上扯下一颗扣子,手指一弹扣子便飞了出去。
武芙蓉本就累极了,酸软的脚腕再被一击,吃痛一声人立刻倒了下去,小腿肚子僵硬的跟石头一样,怎么都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想起扣子飞来的方向,顿时又委屈又憋屈,抬脸瞪向裴钰道:“你干嘛!”
裴钰从树上跃下,又饮了口酒,蹲在她面前轻声说:“心疼你,想让你歇歇。”
武芙蓉自动屏蔽了他的油嘴滑舌,捶了捶发麻发木的小腿嘟囔道:“我才不歇,基本功都打不好,我还怎么学武,怎么上战场。”
说着两手撑地便要站起来。
裴钰却抓住她的手往下一拽,又让她结结实实坐了回去,抬手往她脑门上弹了记脑瓜崩,万般无奈道:“你是个猪脑子吗?”
武芙蓉傻了,揉着额头满面不解看着他。
裴钰:“平日里那么聪明,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犯起迷糊了,你摸摸你的骨头,都扎了那么久马步了,还是脆生生一折就断,你像是习武的那块料子吗?还上战场,少异想天开了。”
武芙蓉听后心里自然不舒服,但短短伤感一瞬便振作起来,道:“万丈高楼平地起,我就不信我能一点长进没有,我偏要学。”
裴钰忍不住发笑:“好吧好吧,我就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武芙蓉不怕挨骂和打击,但受不了嘲弄,一听见裴钰的笑意便忍不住窝火来气,两眼一抬看着他道:“你笑什么笑。”
裴钰扬了下眉梢,那副吊儿郎当的浪荡公子德行便又出来了,喝了口酒说:“想笑,乐意笑,管我啊。”
许是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也许是武芙蓉火气上来收不住,更要紧的当然也是裴钰确实欠揍。
总之武芙蓉一时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扑到裴钰身上便挥着两只拳头用力捶他。
“笑啊!接着笑啊!”她怒喝,“我这样子很好笑吗!你以为我想累得要死要活非得学这狗屁武艺?我告诉你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可我不学能怎么办,我爹娘都不在了,我若连护自己周全的本事都没有,我以后怎么活!任人欺负吗!”
裴钰难得见她这么张牙舞爪的样子,更觉得好玩好笑了,感觉像只猫儿似的。
但等听到她语气里的哭腔,感受到温热的液体砸在自己脸上,他就笑不出来了,连忙抓住那两只纤细的手腕道:“好了别骂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笑你的行了吗。”
武芙蓉视若无闻,依旧努力挣脱着去打他,脸上的泪珠越来越多,哭腔也重。
裴钰听着她抽泣的声音,不知为何竟心疼的要死,见她冷静不下来,只好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死死固定住她的两只手,沉声道:“你冷静点行不行,你我又没有仇,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武芙蓉动弹不得,连骂他的心都没有了,只是流泪不语,别过脸不愿与他正对面。
裴钰这小半辈子不知耐心为何物,此时居然愿意静下心神,好声好气道:“行了,别哭了,你一哭我就觉得我自己特别不是个东西,是天下第一号大混蛋。”
武芙蓉没理他,心想难为你有点自知之明。
裴钰见她这样,便知她不会轻易消气,只好又道:“我说话向来不想那么多,再说也没人教过我该怎么跟女孩子说话,我错了还不行吗?”
武芙蓉还是不理他。
裴钰当真觉得头疼,打仗都没让他感到这般棘手过,但又不想她由此恨上他,只好继续放软了声音哄道:“哎呀好了,我懂你,你不就是担心以后没了爹娘,自己一个人无依无靠日子不好过吗?你尽管放心,以后呢,有二公子我一口喝的,就少不了你武芙蓉一口吃的,你就是当个废柴什么也不会,我也乐意养着你,给你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什么都不用干,就帮我驯鹰,行不行?”
武芙蓉心说我可没那么大的福气,那鹰你爱找谁驯找谁驯。
但闹腾了那么久,她也确实累了,便冷不丁开口道:“你松开我,我要回去睡觉。”
裴钰听着她又软又哑的嗓音,心潮往上涌了涌,手中力度却又紧了不少,斩钉截铁道:“不松,你都没说你原谅我呢,我才不要松开。”
武芙蓉忍不住想踹他,可身子被压太紧,根本动不了,只好回过脸瞪他:“今夜就此翻篇,你我谁都不再往心里去,我困了,我真要回去睡觉,你赶紧放开我。”
裴钰:“我不,你说你原谅我了,快点。”
武芙蓉反骨一上来,能说也不愿意说了,用尽全身力气挣扎道:“姓裴的你好烦啊!你让我回去睡觉!”
裴钰:“我不我就不,除非你说你原谅我。”
武芙蓉:“我原谅你个鬼啊!你真的好烦人,你的革带硌的我肚子生疼,你给我滚开!”
裴钰:“放屁!小爷我根本没有系革带,你又冤枉我!”
武芙蓉:“那这硬的跟铁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裴钰:“我怎么知道是什么!”
话音落下,气氛寂静。
裴钰低头望了眼二人腰腹相贴的位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脸皮腾一下子便烧起来了,呼吸都跟着暂停。
武芙蓉随他一并望去,注意到那个地方,愣了一愣,面色也瞬间僵住,嘴里再说不出一个字。
几乎是同时间的,裴钰从武芙蓉身上起来,武芙蓉从地上爬起,二人对视一眼又匆匆移开视线,一个二话不说便往帐中跑,一个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平静到令人难以想象他们俩刚刚才吵完你死我活的一场架。
裴钰看着武芙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终于维持不住冷静,转头便去撞树,边撞边哭道:“不活了,不活了,丢人丢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