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5.终局(十一)我们赢了......

被限制行动的主播们呆立在原地,定定注视着舷窗外血色渐褪的天空,神情空白而茫然。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似乎隐隐约约又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方是明澈的苍色天空,一角已经泛起了浅浅的光,晨星隐没。

祁潜低下头,张开手掌。

原本属于梦魇的手机在他的注视之下化为灰烬,顺着指缝缓缓落下,消失不见。

不再有永远也不会间断的死亡直播,不再有一个接着一个的副本,不再有观众,不再有主播,不再有……

“……”

他猛地一闭眼,狠狠咬住后槽牙,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将顿时涌出眼眶的热意压回去。

耳边传来安辛声音,沙哑的、微微颤抖着、带着对劫后余生的喜悦,不安和恍惚:

“会长,梦魇它……”

“嗯。”

祁潜听到自己用同样沙哑而颤抖声音回应道。

“消失了。”

“它消失了,”他重复道,“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从此以后,梦魇已尽,只余黎明。

杨凡的腿一软,几乎踉跄倒地。

在他摔倒之前,季观伸手将他紧紧扶住,他的手指死死扣住杨凡的肩膀,手背上青筋爆突,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忽然,杨凡感到有什么滚烫温热的液体淌入了领口,他不由得一怔,但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伸出手,在黑暗中向着旁边摸索而去,同样抱住了对方。

雨果站在不远处,铁灰色的眼眸怔怔望着上方。

延伸渺远,恍惚间落不到实处,既像是追忆,又好似道别。

“哈!”陈澄坐在地上,从喉咙中挤出一声笑,鲜血仍在顺着他身上的诸多伤口向外涌出,但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或者说,此时此刻,对他而言,稍微疼一点也没有什么所谓了——他向着一旁伸出手,用力揉着还未恢复神智的橘子糖的脑袋,十分里有九分的不怀好意,“你瞧瞧,我知道,我就知道!”

“嗯嗯……放开我……”

橘子糖则依旧本能地讨厌着这个没礼貌的浑身是血的男人,她挣扎着,努力地向着远处避开,但奈何身体太过幼小,仍不可避免地被对方手上的血糊了一脑门。

“……”

她愣了两秒,眼眶里一点点蓄积起了泪花。

“呜呜……”

“你手好脏呜哇哇哇——”她悲伤欲绝地大哭起来。

闻雅:“行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橘子糖从陈澄的魔爪中抢了出来。

陈澄被她无情推开,哪怕用的力气不算大,也不由得龇牙咧嘴,面目扭曲:

“嘶,你到底记不记得谁和你认识最久啊?”

“你。”闻雅铁面无情,“但你活该。”

游轮深处,亡灵的脸仍在哭泣,源源不断的血泪从它们惨白的脸上淌下,留下一道道鲜红的痕迹,地面持续不断地震动着,船体像是要瓦解一般摇晃着。

此时此刻,陈默从胜利已至的狂喜和悲伤中走了出来,他看向不远处的苏成,有些担忧地询问道,

“你现在感觉如何?”

“……”苏成脸色惨白,他摇了摇头,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得,“不算好。”

搭乘于船上的梦魇离开了,可是,这并不代表一切就都万事大吉了,他能感受到船体深处,那些尸体无尽奔涌的强烈情绪——悲伤,愤怒,仇恨,绝望——这些情感撕扯着船体,让原本完整的船身开始分崩离析。

而他不过刚刚成为船长没多久,还没有能力将这一切全部压下去。

“需不需要我们帮你做些什么?”陈默忧虑地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

可下一秒就看到对方的身体略微闪烁了一下,陈默一怔,这才回想起对方已经失去了实体,刚刚伸出一半的手顿了顿,缓缓地收了回去。

“没有。”苏成摇摇头。

他强整精神道:“不过,不管怎样,我先把你们送上去,其他的事等之后再说。”

隆隆——

就像之前被拉至下方时一样,在短暂的震动和黑暗过后,眼前恢复光亮。

很快,拍卖会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地面上一片血海泥泞,上方是一个正圆的大洞,犹如一枚自上而下俯视的瞳孔。

那些原本占据整个天空的、大大小小、无穷无尽的血红色眼珠已经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净而深远的蓝色。

哪怕早已有所预料,但是,在真正站在这片天空下的时候,还是令人不由怔然。

四下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海风飒飒拂过的轻响。

忽然,苏成一顿,抬起头来。

……船上的哭声不知何时止息了。

毫无来由的,那些构成这艘船的亡灵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感召,一个接着一个地缓缓闭上双眼,陷入了漆黑无梦的宁静沉睡——就像是它们本应如此那样,沉寂无声地安眠了下去。

不过瞬间,游轮的瓦解就停止了。

“怎么回事?”陈默问。

苏成停了停,收回视线,说道:“船……稳定下来了。”

“真的吗?”陈默先是讶然,然后很快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他知道,虽然现在梦魇已经消散,但是,这艘游轮却并不会因此而离开,而作为船长,苏成也将和它命运相连,共同漂于这片死海之上。

无论如何,这总是一件好事。

苏成目光动摇。

明明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船就已经稳定了下来,这种事简直超出常理……

几乎就像是有谁——或者说是什么——出手干预了一样。

正当他出神之际,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喂……喂!”

站在拍卖场中的几人都是一怔,纷纷扭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此刻正在快步向着他们这边走来。

看清他们两个之后,几人都不由自主地吃了一惊:

“祁潜,安辛?”

“你们两个怎么——”

“别提了。”祁潜阴着脸,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冰冷的海水,道,“真是晦气。”

在梦魇消散之后,原本维持着那个七拼八凑的假游轮的力量就随之消散了,几乎没坚持多久就散了架,他们十分倒霉地落了水,还是靠着一块足够大的甲板,才勉强半划半游回到这边的。

“等等,”忽然,季观想到了什么,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所以,你们落了水之后还没任何事?”

根据他对这片海域的了解,海水对活人有着很强的侵蚀性,一旦落水,是很难活下来的。

安辛:“也不能算完全没事吧,总之是完全变成了落汤鸡……”

“我不是那个意思。”季观有些无奈,他的目光在安辛和祁潜两人转了一圈,确定二人的确没有因为落入海水而受到什么伤害之后,道,“算了,反正没事就行。”

“哦对了,”安辛一边拧着衣服上滴下的海水,一边说道,“跟着我们一起上船的人在后面。”

说着,他向后努了努嘴。

众人顺着他指示的方向向后方看去。

果然,一群同样满身狼狈,向下滴水的主播出现在了后方,他们站在一起,此刻正半是紧张半是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怎么不让他们淹死了得了?”陈澄被雨果和季观两个人搀扶着,哪怕已成重伤,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但却依旧堵不住他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你是不是忘了他们之前还追杀我们来着?”

“唉……毕竟也没成功嘛是不是?”杨凡小声道。

“没成功就等于没动手了?”陈澄冷笑一声,“他们没成功只能说明我们牛逼好不好?”

陈默眯起双眼,客观地说道:“这些人虽然不算完全无罪,但至少这一次还算有用。”

这些主播的确是帮凶,但梦魇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更何况,真正对他们下手的已经付出代价了,现在这些还站在他们面前的,都是运气好没来得及遇到他们的。

“不过,基础的控制还是要有的,”祁潜扭过头去,没有温度的目光地从那些人身上掠过,“至少对于这些人来说。”

虽然梦魇消失,但是他们的天赋却依旧还在,放这些已经在梦魇中将基本人性消磨的差不多的人回到现实之中去,谁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哈!”陈澄幸灾乐祸,“我看你是官瘾又犯了吧?毕竟现在暗火没了——”

祁潜的额角跳了跳。

他扭头看向其他人,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你们要是堵不上他的嘴,我可以来帮忙。”

最后,还是闻雅无奈地出面打圆场调停,才不至于让他们俩在这个本该是最开心的时刻打起来。

在得知要登记自己真实世界的姓名住址和各种信息的时候,在场的主播们当然是一百个不同意的,可是,当他们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雨果白雪几人身上的时候,那股子嚣张气焰就很快弱了下去——如果只是对上暗火,他们练手说不定还有一战之力,可是……如果再加上几个梦魇前十,那可就半点可能性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梦魇的控制,他们还没准备自寻死路。

很快,每个主播的信息都登记完成了。

祁潜警告道:“等下了船之后,这些内容我都会一一核实,要是被我抓到你们谁在撒谎,你们就会为自己今天的行为后悔的。”

主播们悻悻点头,耷拉着肩膀,看起来颇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在他们的身后,是拍卖会空荡荡的高台。

深蓝色的天空透过巨大的瞳孔向下俯视,被鲜血浸没的地面,唯有一处仅能容纳一人站立的空白区域未被血染红。

像是有谁曾站着那里,身体挡住了落下的血雨。

可是……

随着时间推移。

鲜血一点点从四周漫上来。

那一点小小的空白,也静静地被血色吞没。

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

时间迈着稳健的步伐继续向前,世界不会因为什么人的消失而停止运转。

下了船之后,陈默和季观严格来说并无外伤,所以主要是在家休养,而伤情最重的那几个则毫无意外的进了医院。

在接治陈澄的时候,医院险些让他直接进停尸房算了,还省了中间的步骤,但最后还是在送他来这里的人口中的“身体素质特别好”的坚持下接治了,并成功地造就了一场医学奇迹,入院以来陈澄脸色阴沉无比,但奈何身体包的像是个木乃伊,只能任凭医生在自己的病房来来去去,盯着那些数据啧啧称叹。

杨凡则是那种很听话的类型,他老老实实吃药,老老实实打针,因为太过乖巧,以至于护士在为他空洞洞的双眼上药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发出叹息,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偶尔不守规矩,时不时在半夜偷偷溜出自己的病房,去找陈澄打发时间——毕竟对现在的他来说,黑暗其实已经不成问题了。

至于雨果……

他虽然短暂入院接受了治疗,但却在第二天的时候就不见踪影,没人知道他后来的去向。

这段时间以来,祁潜那边倒是忙得很。

毕竟,并不是所有的主播都参加了那场围剿,如今梦魇消失了,他们也恢复了自由,如流星般散落在世界各地,同样遍布世界的,还有随着梦魇消失而崩溃的副本,以及曾在其中关押着的致命危险。

不得不说,这家伙是一个搞政治的天生好手,根据他上次联络时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似乎没用几天就已经和官方那边搭上了线,现在好像已经进展到洽谈具体合作的进度了。

而橘子糖那边,情况则有些复杂。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几乎没受什么皮外伤,但她的“状况”集中在大脑里。

闻雅花费了很长时间,试图从她口中得到一些关于现实生活中的信息,但是,她现在退行的实在是有些太彻底了,三四岁的孩子,连话都很难说得完全,更不可能给出太多有效的信息了,所以,闻雅也就只好负担起了照顾她日常生活起居的重任,一天天为养孩子搞得焦头烂额。

云碧蓝和苏成那边,状况就更不简单了,他们由于受到身份限制,所以无法回到现实之中,只能被迫停留在“那个世界”。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找到了恢复联络的方式。

只不过效果比较原始,简简单单几句通讯,就得花费好几天的时间来互相传递。

世界就这样平稳地运行了下去。

一切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铃铃!”

陈默被声音吵醒,他捏着鼻梁,抓过手机放在耳边,沙哑的声音里还夹杂着消不下的火气:“……哪位?”

“是我。”

话筒里传来祁潜有些失真的声音。

“在睡觉?”

“嗯,”陈默应了声,眉头紧皱,不耐烦道,“有事说事。”

最后那一战里,耶林的攻击直接作用在他的灵魂之上,这使得他的恢复变得十分漫长,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里,陈默都在沉沉昏睡,梦境光怪陆离,醒来之后什么都记不住,只剩下一种毫无来由的复杂悲伤。

“我这边需要你的帮助。”祁潜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

“没空。”陈默拒绝的也一样干脆。

但是,还没等他按下挂断键,对方就似乎早已猜到他的反应,用最快速度叫住了他:“诶,先别那么快拒绝——看在老朋友的份上,至少听我把话说完吧。”

陈默不由得动作一顿,终于还是没有立刻按下挂断键。

祁潜那边和官方的合作很顺利,他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组建起了属于他的组织,不过,真正能派的上用场的人却不多——毕竟,用他的话说,绝大多数有实力的、有地位的主播都死在最后那场围剿战里——在他认识的所有人里,有实力作战、有能力和手段掌管和控制大量主播、还有丰富的公会间交流经验的,也就只有陈默一人了。

终于,在他的合情合理,诚恳认真(当然还有少不了的利益诱惑)的劝说下,陈默终于在附加前提的情况下勉强同意了。

“首先,我一周只去两天,其余时间如果有事务,我会在家里处理。”

祁潜自然早就知道陈默现在的身体状况,所以也不强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其次,你给的报酬太少了,至少再多50%,不然免谈。”

祁潜咬咬牙,虽然十分肉疼,但还是十分大方地首肯了。

“当然了,还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这一次别想再当什么甩手掌柜,否则……”

陈默一怔,忽然卡住了。而祁潜对此并无察觉:“这个你就放心好了,我什么时候当过甩手掌柜,之前还在直播间里的时候,暗火的运营不全都是我尽心尽力?”

忽然,他意识到电话那头似乎很久没有回音了:

“喂,喂?你还在听吗?”

陈默似乎这才回神:“嗯?……嗯,在听。”

就这样,他又顺着刚才的话题心不在焉地简单聊了几句,在确定了合作的时间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窗帘拉的很严实,房间里很昏暗,唯有一点微微的光亮透过窗帘的边缘透进来,在天花板上留下几道明亮的光痕。

陈默躺在床上,出神地盯着天花板。

“……”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居然罕见的没有睡意。

陈默深吸一口气,重新从旁边的桌上摸出了手机,打开屏幕,鬼使神差地给列表中的一人打去电话。

“嘟……嘟……嘟……”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陈默又耐心地继续等待,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那边才终于把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一片嘈杂,陈默不着痕迹地将电话拿的离自己的耳朵远了点,几秒后,一道焦头烂额的声音才从对面传来:“唉唉,我的小祖宗……你能别乱跑了吗?”

“怎么了?”陈默问。

闻雅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用肩头夹着电话,说话声音咬牙切齿:“我来接陈澄和杨凡出院,没想到橘子糖偷偷跟上来了,她怎么变小了还精得像猴,居然能就这么追着我们到医院……”

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又猛地提高了:

“诶诶!你不要抢人家东西!!”

听起来可以说是十分的命苦了。

听着那边的兵荒马乱,陈默顿了下,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也觉得自己此刻有些好笑。

“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等一等,”可没想到,闻雅叫住了他,“今晚要不要出来聚聚?”

“正好庆祝一下陈澄和杨凡出院,季观那边我等会儿给他打电话。”

陈默犹豫了一下,同意了:“好,等下把地址发我。”

挂断了电话,闻雅将夹在肩膀上的手机拿下来,可是,才刚一低头,就发现橘子糖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不知道从哪个病房里抢来的果篮,硕大的果篮和她的身体十分不成正比,使得她不得不仰着头走路,看起来非常滑稽。

“……”

见此,闻雅又开始头大了。

她深吸一口气,捏了捏鼻梁,咬牙问:“你这又是从哪里找来的?”

橘子糖歪着头看他,神情无辜,摆出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模样,但手里却依旧紧紧抱着那个果篮,显然半点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

闻雅闭了闭眼,心里一整个苦不堪言。

比带孩子更恐怖的,是带一个力量可怕随心所欲还毫无规则感的孩子。

她拽着橘子糖,站在原地等了会儿。

只可惜,似乎并没有人发现有东西丢失了,闻雅低下头,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眼看约定的时间马上要过了,她便也只好无奈离开。

不过,这一次,闻雅可再也不敢再把橘子糖松开了,她紧紧抓着橘子糖,生怕她再离开自己半步——她多多少少还念着点旧情,在被拽着的时候会稍微乖一点(虽然乖的程度十分有限)。

很快,两人来到了病房。

陈澄身上绑着的绷带比之前少了点,从一个木乃伊变成了半个木乃伊。

他显然早就已经等在那边了,脸上的神情颇为不耐烦,杨凡站在他身旁,厚厚的绷带缠绕在眼前,好声好气地劝说着什么。

看着踏入病房的闻雅,陈澄挑起眉,兴师问罪:

“你迟到了十五分钟!”

被橘子糖折腾了这么一路,闻雅也早已耐心耗尽,她可不惯着陈澄的毛病:“错了,我是早了十四天二十三小时四十五分钟。”

陈澄:“……”

医生叮嘱他还需继续住院治疗半个月,但他实在闲不住,所以才在杨凡出院的时候软磨硬泡非得跟上。

他梗着脖子,十分生硬地改变了话题:

“哦,哈哈哈,没想到橘子糖也一起来了啊。”

“是啊,”一提到这个,闻雅就忍不住头大,她揉了揉太阳穴,道,“我出门前明明把她安顿好了,但没想到……”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家伙远比这个年纪的小孩难缠太多。

杨凡感慨道:“哎呀,说不定糖姐其实要比想象中还要更担心我们呢……”

不然的话,怎么会哪怕被关在房间里,也要千方百计逃出来,偷偷跟着闻雅一起上医院来呢?

陈澄的目光落在橘子糖手中的果篮上,十分意外地挑挑眉:“没想到,年龄都已经退化成这样了,她居然都还记得来医院看病人要带果篮——很懂人情世故嘛。”

然而,在他口中很懂人情世故的橘子糖连头也没抬,冷漠地给了他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不仅半点都没搭理他的意思,更没表现出对他们两个病号的任何担心之情。

陈澄自讨了个没趣,只好摸了摸鼻子。

闻雅仔细地关了门,反锁了,确定橘子糖的确没办法再跑出去之后,才终于稍稍放下心来,转身帮两个行动不便的病号收拾起东西来。

几人闲聊了起来。

“所以,等下陈默也来?”

“嗯,季观刚才回我消息了,他也会到。”

“这样吗,那太好了,”杨凡抬起头时,虽然眼上蒙着纱布,但却掩盖不了他脸上的神往,他感慨道,“这还是那次结束之后我们第一次聚会吧?如果云碧蓝和苏成也在就好了,我们公会的所有人就都到齐了!”

咕咚。

一颗红润的苹果从一旁落下来,砸在地上。

它顺着地面骨碌碌地滚了过来,一点点放慢速度,轻轻碰上了他的脚边。

“……”

陈澄低下头,忽然怔忡了两秒。

但是,他很快用力摇摇头,像是想把什么杂乱的思绪甩出脑袋一样,然后俯下身,在尽量不扯到身上绷带的前提下,以一个不太舒适的姿势将苹果捡起,然后递还给橘子糖:

“喏,你东西掉了。”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橘子糖在捣鼓些什么。

原本装在果篮里的果子不知何时被全都清了出来,被十分不在意地堆在旁边空无一人的病床上,苹果、桃子、梨、葡萄……各种水果乱七八糟地到处滚着,而刚才那颗落到他脚边的苹果就是顺着床边掉下来的。

而果篮本身却已经空空如也。

不,不完全是。

在它的中间,歪歪斜斜放着几枚糖果。

只是因为果篮太大,而显得少的有点过分可怜了。

糖纸亮晶晶的,流光溢彩,在阳光下闪烁着好看的颜色。

小女孩坐在旁边,低着头,一声不吭,从口袋里费劲巴拉地掏着。

像是仍在试图向里面放下更多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