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代号工匠！一字节的生死交锋！
兵工厂里却灯火通明。
那是从卡车上拆下来的大灯，被电线连着发动机临时改成的发电机，发出持续而稳定的嗡鸣。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切割的刺鼻气味。
林岚正戴着一副护目镜，亲自操作一台简陋却有效的车床。
这台车床的核心部件，正是从卡车传动系统里拆解、改造而来的。
“再快一点！”
“王师傅，退火炉的温度要稳住！钢材的性能就看这一步了！”
她的指令清晰、简短，在嘈杂的工坊里极具穿透力。
周围的工匠和战士们早己习惯。
这位林同志，仿佛一台不知疲倦的永动机，自从拆了那三辆卡车，她就住在了这里。
赵刚走进工坊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
他没有打扰，只是站在角落，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在一堆钢铁零件中穿梭、指挥。
一个代号，一份来自总部的电令，对她似乎真的毫无影响。
她关心的，永远是那些冰冷的钢铁。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通讯的年轻战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困惑和焦急。
“赵政委！林同志！”
战士跑到跟前，敬了个礼。
“报告！电台侦听到一个非常奇怪的信号！”
赵刚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是鬼子的？”
“不像。”
战士摇头，“频率很偏，而且信号非常干净、稳定。我们监听到的鬼子电台，从来没有这样的。”
林岚停下了手里的活，摘下护目镜，走了过来。
她的眼神从灼热的钢铁上移开，瞬间变得冰冷。
“什么样的信号？”
“是一段重复的、非常短的码。”
战士回答，“我们试了，不是我们任何一种己知的密码本，也不是明码。′w^a~n!g`l′i\s.o′n￠g\.+c·o^m·”
“带我去看看。”
林岚没有半句废话，立刻跟着战士走向设在兵工厂最深处的电讯室。
这里是整个根据地的耳朵，也是林岚用现有零件拼凑出的一个技术奇迹。
一台大功率收发报机，灵敏度远超团部原来的那台老掉牙的货色。
赵刚紧随其后，表情凝重。
在敌后，任何一道异常的电波，都可能是一封索命的请柬。
电讯室里，值班的报务员正戴着耳机，眉头紧拧。
“林同志，您听。”
他将一副备用耳机递给林岚。
林岚戴上，一阵极有规律的“滴滴答”声立刻钻入耳中。
非常短促，非常有节奏。
不像是在传递信息，更像是在用一种独特的韵律敲门。
一遍，又一遍，固执地在固定的时间间隔里响起。
“频率是多少？”林岚问。
“47.5兆赫。”
报务员立刻回答，“一个非常规的军用频段。”
这个频段很刁钻，正好处于常规搜索的盲区。
如果不是这台新机器功率大，根本不可能捕捉到。
“对方的功率很大，手法是顶级的。”
报务员补充了一句，他也是个老手，能听出里面的门道，“发报的手法很稳，稳得不像人，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赵刚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会不会是鬼子新派来的特务组织？或者是江城那边的人？”
林岚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跟着电波的节奏敲击。
这个信号，让她有一种冰冷的熟悉感。
不是内容，而是形式。
这是一种“钓鱼”式的呼叫。
用一个对方可能熟悉，但外人无法破译的短码，在茫茫电波中进行呼叫。
就像一个特工在约定的街角，用手指敲出只有同伴才懂的暗号。,q?i~s`h-e+n′p,a￠c!k^.-c¨o.m?
他们在找人。
找一个能听懂这个“暗号”的人。
“把信号记录下来。”
林岚取下耳机，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尝试进行解码，用最高级别的密钥算法。”
“是！”
报务员立刻开始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电码。
“滴滴，滴，答滴滴。滴答滴答。”
一组简单的电码，却排列组合成一种陌生的规律。
赵刚看不懂，但他能看到，林岚的表情变了。
不再是面对机器零件时的那种灼热，而是一种极致的冷静，冷静得让人心头发寒。
“破译出来了！”
几分钟后，一名负责译电的战士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惊和不解。
“林同志，这……这是两个字。”
“念。”
“夜莺。”
赵刚的瞳孔骤然一缩。
夜莺？
这是什么？代号？组织名？
“继续监听。”
林岚的反应依旧平淡，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电波那头的“夜莺”极有耐心，一遍又一遍地发送着自己的代号，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鸟，在黑夜里发出固执的鸣叫。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信号停了。
就在赵刚和报务员都以为结束了的时候，电台里，一阵新的、更复杂的电码响了起来。
这一次，报务员的脸色彻底变了，汗珠从额角渗出。
“这……这是‘自由钟’加密法！江城军统最高级别的加密方式之一！”
赵刚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果然是那边的人！他们想干什么？
“能破译吗？”林岚问。
“不行。”
报务员满头是汗，声音都在发颤，“没有密钥，根本不可能！这套算法非常复杂，是他们的命根子！”
林岚沉默了片刻。
“把原始电码给我。”
她拿起铅笔，在纸上快速写画起来。
她没有密钥。
但她有超越这个时代的数学知识和逻辑算法。
对她来说，任何密码，只要有足够的样本，就不是一串无序的乱码，而是一道可以求解的数学题。
赵刚看着林岚笔下的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符号和公式，只觉得头晕眼花，仿佛在看天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电讯室里，空气粘稠得像要凝固，只剩下铅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和电台里“夜莺”发出的、冰冷的电子脉冲。
终于，林岚停下了笔。
她在纸上写出了两个汉字。
赵刚凑过去一看，整个人如同被电流击中，瞬间僵住。
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
工匠？
一个问号，让这两个字充满了无穷的试探和致命的危险。
“他们怎么会知道！”
赵刚失声低呼，又猛地用手捂住嘴，声音从指缝里挤出来，带着恐惧的颤抖。
“代号是总部刚刚授予的，绝密！怎么可能泄露出去！”
“不是泄露。”
林岚将那张纸对折，再对折，动作沉稳。
“是推断。”
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落马坡一战，出现了超越这个时代技术水平的武器。
任何一个顶级的谍报机构，都会从这个结果，反推出一个“人”的存在。
一个技术核心，一个“工匠”。
这个“夜莺”，不是通过情报获知了她的代号。
而是通过分析，精准地“猜”到了这个代号。
好厉害的对手。
“不能回应！”
赵刚立刻做出判断，“保持无线电静默！绝对不能暴露我们！”
“静默，就等于告诉他，这里没人。”
林岚看着那台沉默的发报机，眼神幽深。
“或者，是这里的人不敢回答。”
赵刚一时语塞。
他明白了林岚的意思。对于“夜莺”这样的顶尖猎手，沉默本身也是一种信息。
他会继续用更隐蔽的方式侦察、渗透，首到找到目标为止。
那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防不胜防。
“那……那怎么办？”
赵刚感觉自己的后心都在冒凉气。
林岚没有说话。
她走到发报机前，葱白的手指，轻轻搭上了冰冷的电键。
“林同志，你不能！”
赵刚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上来，“这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我只发一个字节。”
林岚的手指悬在电键上方，稳如磐石。
“一个对他们之外的所有人，都毫无意义的字节。”
她没有用任何密码，也没有回应对方的呼叫。
她在“夜莺”的信号刚刚结束的那个万分之一秒的间隙，按下了电键。
“滴。”
一声短促到几乎无法分辨的脉冲，以一个全新的、毫不相关的频率，瞬间发出，然后彻底消失在广阔的电磁波海洋里。
这声脉冲，没有内容，没有地址，没有署名。
它像一颗投入大海的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电讯室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心脏悬在喉咙口，等待着审判。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夜莺”的信号，没有再响起。
那只在黑夜里固执鸣叫的鸟，沉默了。
它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后知趣地退去。
赵刚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他靠在冰冷的墙上，才发现自己的背心己经湿透。
他完全不明白林岚刚才那个操作的意义。
但他知道，一场看不见的、凶险至极的交锋，就在刚才，结束了。
林岚站起身，把那张写着“工匠”的纸，放进了口袋，和那份来自总部的电令，放在了一起。
她转过身，看着一脸劫后余生的赵刚。
“赵政委。”
她的声音平静如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我们的人手，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