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朋友？敌人
许羽带着几十号人，沿着那络腮胡山民指点的方向，艰难地向西跋涉。
所谓的“路”，不过是野兽踩出的小径，时而没入齐腰的荒草，时而需攀爬陡峭的岩壁。
饥饿是最大的敌人。
那点缴获的干粮和捡来的杂粮，在几十张嘴面前，连塞牙缝都不够。
每人每天只能分到一小撮混着沙土的粮食，更多的是依靠山猫等人找来的苦涩野菜、树根和偶尔几个酸涩野果充饥。
体力在飞速消耗，队伍里开始有人掉队，多是老人和孩子。
绝望的气氛像瘟疫一样蔓延，只是看着走在最前面，腰杆依旧挺首、眼神锐利如鹰的许羽，才勉强维系着最后一点秩序。
许羽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具身体不过十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承受着远超年龄的负荷和饥饿。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沉睡的“神力”并非无穷无尽，它似乎与肉身的强度，尤其是能量的补充息息相关。
极度饥饿下，那力量如同无源之水，蛰伏在深处，难以调动。
前世的他，只是个普通中专生，历史知识停留在课本和演义层面，知道唐末很乱，藩镇割据，民不聊生。^纨~夲*榊+戦, *追+醉/芯-章¨截\
但具体到如何在深山老林里带着一帮老弱求生，他几乎一筹莫展，全凭一股不肯认输的狠劲和前世信息爆炸时代耳濡目染的零碎常识在硬撑。
“恩公，前面……好像有水声！”负责探路的狗娃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小脸上难得有一丝兴奋。
众人精神一振，奋力向前。
穿过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清澈的山涧从崖壁上跌落，在下方的石潭中汇成一汪碧水。
对于干渴至极的流民来说，这无异于天降甘霖！
人群欢呼着涌向水潭，趴下身子贪婪地饮水。
许羽也喝了个饱，冰凉的山水暂时压下了腹中的灼烧感。
他仔细观察西周，这里地势相对开阔，靠近水源，但缺乏隐蔽性，并非理想的长期营地。
“不能久留，补充完水立刻走。”许羽下令。
他注意到水潭边有一些杂乱的脚印，比他们的要大、要深，而且不止一种。
山猫也发现了异常，蹲下身仔细查看，脸色凝重：“恩公，看这脚印的方向和深浅，像是……有人在附近活动，而且不止一拨人。有靴印，也有草鞋印，还很新。”
许羽的心沉了下去。是搜山的官兵？还是……络腮胡口中的“黑云寨”？
就在这时，负责侧翼警戒的赵铁柱连滚带爬地跑回来，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发颤：“恩……恩公！那边……那边树林里……有死人！”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惊恐地望向赵铁柱指的方向。¨e+z-暁·说`徃′ ?最?鑫·漳￠节~更+辛′哙?
许羽握紧腰刀，低喝一声：“都别动！铁柱，山猫，狗娃，跟我来！其他人原地戒备！”
西人小心翼翼地摸进那片树林。
没走多远，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只见林间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五六具尸体！
看穿着，正是昨日追捕他们的官兵！
死状极惨，有的被乱刀砍死，有的被弓箭射成了刺猬，兵器散落一地，显然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杀。
“是……是昨天那伙官兵！”狗娃声音发抖。
山猫检查着尸体和地上的痕迹，低声道：“恩公，看这手法，不像山匪拦路抢劫。倒像是……灭口。官兵的兵器、干粮袋都被搜刮走了，但值钱的东西没动多少。”
许羽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不是山匪，那会是谁？
另一股势力？
为什么要杀这些官兵？
是为了嫁祸，还是……灭口，防止他们泄露某种秘密？
他忽然想起络腮胡那句“更要小心自己人”。
难道，杀这些官兵的，是……其他藩镇的兵？或者，是内部倾轧？
线索太少，迷雾重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黑云岭的水，深得很！
“搜一下，看看有没有有用的东西，动作快！”许羽下令。
乱世之中，任何一点资源都可能是救命稻草。
几人忍着恶心，在尸体上翻找。
果然，又找到几把还算完好的腰刀，一些散落的箭矢，几个水囊，最重要的是，在一个看似小头目的尸体怀里，摸出了一个油纸包，里面竟然是几张胡饼！
虽然硬邦邦，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粮食！
“有吃的了！”狗娃惊喜地低呼。
许羽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更加警惕。
他将胡饼小心收好，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幽暗的树林。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们被人盯上了。
这些尸体，就像是一个警告，或者……一个诱饵。
“收拾东西，立刻离开这里！往高处走！”许羽果断下令，不能再沿着明显的兽道或溪流行走了。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但气氛更加压抑。死亡的阴影和未知的威胁，让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夜幕降临前，他们找到了一处位于半山腰的天然石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相对隐蔽。
许羽安排人在洞口险要处设置了简单的绊索和警铃（用捡来的箭矢和藤蔓制作），又让赵铁柱和山猫带人搬来石块，垒了一道简陋的矮墙。
洞内阴冷潮湿，但总算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许羽将缴获的胡饼掰碎，混着之前那点杂粮和野菜，煮了一大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
这是几天来，众人吃的第一顿“热食”。
捧着破碗，喝着滚烫的糊糊，感受着食物带来的微弱暖意，不少人眼眶都湿了。
乱世之中，一口热食，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就是最大的幸福。
许羽坐在洞口，一边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小口喝着自己的那份。
胡饼提供的能量，让他感觉虚弱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体内那股蛰伏的力量似乎也活跃了一点点。
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恩公，你说……杀那些官兵的，会是啥人？”赵铁柱凑过来，压低声音问，脸上还带着后怕。
许羽摇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朋友。”他看向洞外漆黑的夜色，声音低沉，
“这世道，想活命，不能指望别人发善心。我们得尽快找到那个‘野人谷’，得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他摸了摸腰间冰冷的刀柄，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丝微弱的气力。
力量，食物，安全的据点。这是生存下去的三要素。而现在，他们一样都缺。
前路，依旧是一片黑暗。但黑暗中，似乎己经有嗜血的眼睛，在暗中窥伺着他们这支小小的、挣扎求存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