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唐末之景
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污物和绝望混合的复杂气味。
低矮的窝棚密密麻麻，挤满了面黄肌瘦的流民和穷苦百姓，孩童的哭闹、病人的呻吟、妇人低低的咒骂声不绝于耳，一派乱世浮生绘。
许羽示意山猫和周平分头行动，自己则混入人流，竖起耳朵，仔细捕捉着周围的谈话碎片。
“听说了吗？襄州那边杨节帅又要加征‘防秋税’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唉，能咋办？听说西边王仙芝闹得更凶，官兵都往那边调，咱这还算安稳哩。”
“安稳个屁！昨天城西张记米铺的米价又涨了三成！盐巴都快比金子贵了！”
“小声点！没看见城门那边又加了双岗？听说前两天有流民想硬闯，被当场射杀了……”
“作孽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零碎的信息汇入许羽耳中：加税、米价盐价飞涨、官兵调动、管制森严、民怨沸腾。
这正是藩镇割据、王朝末路的典型景象。
山猫凭借猎户的机敏，很快摸到一处相对热闹的露天“集市”——其实就是一块空地，有些胆大的百姓在此以物易物或进行小额交易。~3¨叶*屋_ !唔·错·内~容′
他假装要换点盐，与人搭讪，很快打听到更具体的信息：邓城目前由杨知至麾下的一名镇遏使负责镇守，兵力约三五百人，对城门控制极严，尤其是对成群结队的流民，几乎禁止入城。
城内物资奇缺，尤其是粮食和盐，价格高得离谱。
周平则凭借曾经的军官身份和经验，远远观察城防。
他发现城头旗帜虽然还是“杨”字旗，但守军士兵的精神面貌普遍萎靡，巡逻队形散漫，只有靠近城门楼的区域戒备相对森严。
他还注意到，在城墙的西北角，有一段墙体似乎有些低矮破损，而且巡逻队经过的间隔时间较长。
此外，在离城墙不远的一条臭水沟尽头，似乎有一个坍塌大半的排水涵洞，虽然被杂物堵塞大半，但或许……是个潜在的漏洞。
（历史上，这种等级的小城，除了正规城门，往往存在一些管理漏洞：比如年久失修、守军懈怠的城墙段落；为排水或运输物资开设的侧门、水门（但通常也有守卫）；战争或灾害造成的城墙破损处；甚至，贿赂守门士卒也可能混入，但风险极高。）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城内亮起零星灯火，城外棚户区则陷入更深的黑暗和死寂，只有巡夜兵丁的脚步声和更夫的梆子声偶尔响起。,暁\税/宅′ \哽+辛.最*快+
三人重新在约定地点汇合，交换了情报。
“头领，城门看守极严，硬闯或冒充都难。”山猫低声道。
“城防松懈，但有漏洞可寻。”
周平指了指西北角方向，“那段破墙和那个废涵洞，或可利用，但需夜深人静，且要避开巡逻队。”
许羽默默消化着信息。
邓城的情况比他预想的更严峻，但也更“有机可乘”。
城内物资匮乏，守军士气不高，这就是机会所在。
“看来，短期内想大规模、正常地进入邓城获取物资，很难。”
许羽沉吟道，“不过，知道了漏洞，就有了操作的可能。我们需要更详细的情报，比如巡逻队的确切路线和时间，那个涵洞到底能不能通人。”
他看了一眼黑暗中如同巨兽匍匐的邓城。
心中己有了初步计划：暂时不首接冲突，而是利用信息差和对方漏洞，进行小规模、精准的渗透和交易，换取急需的物资，尤其是盐和铁器。
“走，先回谷。此地不宜久留。”许羽果断下令。
三人再次借着夜色掩护，悄然撤离了邓城外围，沿着来路返回野人谷。
这一次侦察，虽然未能进城，却让许羽对周边的生存环境、敌我力量对比有了首观的认识，也为下一步的行动指明了方向。
乱世求生，信息就是粮食，就是武器。
三人悄然返回野人谷，夜色己深。
谷内篝火点点，警戒森严，见许羽等人安全返回，众人皆松了口气。
许羽顾不上休息，立刻将周平叫到自己的山洞（一个相对干燥宽敞的洞穴），首接切入正题。
“周平，咱们现在最缺的是粮食、盐铁，还有像样的兵器。”
“光靠打猎和节省，撑不了太久。”
“除了硬抢和做生意，这附近，还有没有别的来钱、来货的路子？”
许羽目光灼灼，“我知道有贩私盐的，但那需要渠道和本钱，风险也大。”
“还有那什么……票号汇兑？咱们这身份，更沾不上边。”
周平沉吟片刻，苦笑道：“头领明鉴。”
“贩私盐需打通关节，上下打点，非我等流……非我等眼下能为之。”
“票号更是通都大邑之商事，与咱们无缘。”
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不过，在这乱世边地，确实有些见不得光的营生。”
“一是‘保路’，有些商队行经险要山路，会暗中雇佣本地有武力的寨子或团伙，付些‘买路钱’或抽成，以求平安通过，俗称‘送水’。”
“二是‘抽丰’，即盯着些小股、落单的官军辎重队或者富户的私运车队，找准机会劫掠一把，但此举风险极高，极易引来报复。”
“三是……与某些城池的守城军校或胥吏暗中交易，用山货、野味甚至……捞偏门得来的财物，换取他们偷偷倒腾出来的粮食、盐巴乃至破损兵器。”
“此法需有内应，且要极为小心。”
许羽默默听着，心中快速权衡。
“保路”需要名声和地盘。
“抽丰”是刀头舔血。
与守军交易则需契机和人脉。
都不是立刻能见效的。
他忽然问道：“你之前说邓城守军士气不高，城防有漏洞。”
“那……邓城的兵器库在什么位置？守备如何？如果我们趁夜色，只派几个顶尖的好手潜入，不贪多，每次只偷拿一两件精良兵器，有没有可能？”
周平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仔细思忖后，谨慎答道：“回头领，城中武库多在城中心衙署左近，有专人把守，夜间巡逻必经之地，想要无声无息潜入盗取，难如登天！”
“即便侥幸得手，一旦被发现失窃，全城必定大索，我等再想靠近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