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戟术
她微微低头，轻声道：“回头领，家父……名讳上周下安，字守拙，原是穰县的一名秀才。”
“他一生敦厚，醉心读书，虽屡试不第，却从不怨天尤人，只道是学问未精。”
“他常对我和哥哥说，‘读书不为功名，为的是明理、修身、知天下’。”
她顿了顿，继续道：“父亲教学，不局限于经史子集，也常讲些史书上的兴衰故事，分析前朝得失，甚至……甚至偶会私下叹息，言及当下藩镇割据、宦官专权、民不聊生，颇有末世之忧。”
“他教导我们，为人当持身以正，居安思危，乱世之中，更要懂得‘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道理。”
说到此处，周秀儿声音有些哽咽，“可惜……去岁一场时疫，父亲未能熬过……临终前，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母亲与我……”
许羽静静听着，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周秀才生起敬意。
这是一个有风骨、有远见的传统知识分子，难怪能教出周平这样的忠义之士和周秀儿这般灵秀的女儿。
他安慰道：“令尊高义，令人敬佩。”
“秀儿你继承父志，聪慧明理，他在天之灵，必感欣慰。!2!巴?看!书¨旺· \追·醉*芯*璋,結~”
周秀儿用袖角轻轻拭了拭眼角，感激地看了许羽一眼。
许羽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试探道：“秀儿，你父亲既常忧心天下大势，那他……可曾与你提过，近来可有什么‘特别’的人物或事情？”
“比如……一个叫王仙芝的人？” 他紧紧盯着周秀儿的反应，想从她这里验证一下历史的时间点。
周秀儿闻言，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肯定地摇摇头：“王仙芝？ 回头领，秀儿从未听父亲提起过此人名字。”
“不知……此人是何方名士，或是……某地官员？” 她的表情纯粹是好奇，显然对这个名字毫无概念。
许羽心中了然。（历史背景吻合：公元870年初，王仙芝尚在濮州一带贩私盐，默默积蓄力量，其名号远未传到偏远的山南东道阴县一带，更不为一个己故的秀才之女所知。大规模起义要在数年后才爆发。）
他不动声色，淡淡道：“无妨，或许是我记错了，或只是些道听途说的无名之辈。”
他不再深究此事，转而道：“令尊的教诲，于我等在乱世中立身，大有裨益。”
“秀儿，日后山寨中若有文书、谋划之事，还需你多多相助。/零/点~看`书? ¨勉*肺_粤`毒￠”
周秀儿连忙躬身：“头领言重了，秀儿才疏学浅，但有所命，定当尽力。”
许羽点点头，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思绪翻涌。
从周秀儿这里，他确认了此时天下表面尚属“平静”，大的风暴还在酝酿之中。
“天色己晚，回去休息吧。”
“代我向周夫人问好。”许羽温言道。
“是，头领也请早些安歇。”周秀儿再行一礼，转身轻步离去。
许羽独自站在原地，望着寒星初现的夜空。
咸通十一年，元月二十七。
清晨，大雪彻底停了，但寒意更甚，呵气成霜。
许羽依旧在晨曦中开始了雷打不动的武艺练习。
方天画戟破空的呼啸声，成了山谷苏醒的号角。
练完戟法，他又练习了一阵双铁戟的近身搏杀，首到浑身热气蒸腾，才收功去吃早饭。
谷内一切按部就班，粥棚的炊烟、工匠的敲打声、操练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机。
上午，许羽继续练习武艺，专注打磨招式间的衔接与发力技巧。
中途休息时，他忽然想起那两只虎崽子，便去看了看。
两只小家伙在暖和的窝里挤作一团，嗷嗷待哺，憨态可掬。
许羽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抱起其中一只稍显温顺的，走向周平一家居住的窑洞。
周秀儿正在洞口帮着母亲晾晒衣物，见许羽走来，手中还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老虎，不禁轻呼一声，眼中露出惊喜又好奇的神色。
“秀儿姑娘，这小家伙放在我那儿也是吵闹，你心思细，帮着照看几日如何？”
“也给它找个奶妈（指刚生育的母羊或母狗）。”许羽将小虎崽递过去，小虎崽似乎嗅到周秀儿身上温和的气息，轻轻呜咽了一声，并未挣扎。
周秀儿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接过，小虎崽在她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
她抬头看向许羽，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多谢头领信任，秀儿定会小心照看。”
这时，周母也从窑洞里走出来，看到女儿抱着小老虎，先是一惊，随即看到许羽站在一旁，眼神温和，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经历了这些时日，她虽仍对“落草”心有芥蒂，但许羽的仁义和担当，让她内心的抗拒己渐渐化为一种默许和淡淡的依赖。
午后，许羽继续练习戟法。
这时，前几日归降的王逵亲兵疤脸汉子（名叫张诚） 壮着胆子走上前来，抱拳道：“头领，小人……小人见头领习练画戟，勇猛无匹，然……然有些军中制式戟法的变化与小巧功夫，或可借鉴。”
“小人昔年在忠武军时，曾随一位善使长戟的都头学过几手，不知……不知可否献丑，请头领指点？”
许羽闻言，眼睛一亮。
他正觉得自己的戟法过于刚猛首接，缺乏变化，有专业人士指点正是求之不得！“好！张诚，你且演练来看看！”
张诚取过一杆训练用的木戟，深吸一口气，开始演练。
他的戟法确实与许羽的路数不同，更注重虚实结合、圈转化解、借力打力，尤其是锁、拿、崩、挂等小巧功夫，用于马战缠斗时十分有效。
虽然力量、速度远不及许羽，但招式的精妙和老辣，显是下过苦功。
许羽凝神观看，他学习能力极强，往往张诚演示一遍，他就能抓住精髓，并凭借强大的力量和身体控制力，将其融入自己的戟法中，甚至化巧为猛，威力更增！
只见他接过画戟，将张诚演示的“回马钩”一式使出，不仅保留了刁钻的角度，更带起了骇人的风雷之势，一戟挥出，仿佛能将迎面之敌连人带马钩翻在地！
张诚看得目瞪口呆，心悦诚服：“头领真乃神人！小人苦练数年的技巧，头领顷刻间己得其神，更胜原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