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晨起练功跑圆场,协调过人惊师兄
吆喝声、吊嗓子声、还有兵器偶尔碰撞的清脆响声越来越清晰。
白芃芃好奇地探着小脑袋,看到一个宽敞的露天院子,地面铺着青砖,被打磨得光可鉴人。
十几二十个年纪不一的少年郎正排成队列,在一名精干中年汉子的口令下,绕着院子外围匀速跑动,步伐整齐,呼吸带着特有的韵律。
这就是练功场了。空气中弥漫着年轻汗水的蓬勃气息,和师娘院里那苦涩的药香截然不同。
“赵师傅,老爷吩咐,带新来的白芃芃小姐过来认认地方,瞧瞧大家练功。”李嬷嬷上前,对那发令的中年汉子——赵师傅——恭敬地说道。
赵师傅停下口令,目光如电般扫了过来,落在白芃芃身上。
他面容严肃,皮肤黝黑,一看就是长年累月风吹日晒练出来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还没他腿高、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二爷怎么会收这么个丁点大的女娃娃做徒弟?还是唱武生的行当?这能吃得了苦?
但他面上不显,只是沉声道:“既是二爷的吩咐,那就留下看看吧。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待着,莫要喧哗,仔细看着师兄们如何用功。”
“要得要得!我看他们耍!”白芃芃一点不怯场,用力点头,川普口音蹦出来,自己找了个角落的石墩子爬上去坐好,晃荡着两条小短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真就认真地“看耍”起来。
赵师傅没再理会她,转身继续督促弟子们练功。_天`禧\晓\税~枉^ /嶵?薪?彰`结!庚¨辛-哙,队列还在继续跑圆场,这是基本功,锻炼下盘、气息和身段。
白芃芃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无聊。这些人跑得是挺整齐,但她总觉得他们的动作有点……嗯,多余?
好像是为了跑而跑,为了好看而跑,而不是为了最有效地移动。
她的小脑袋瓜里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模拟起来:如果是我跑,这里可以少晃一下肩膀,那里步子可以迈得更大更省力,呼吸好像也可以再沉一点……
跑完圆场,又是压腿、下腰、练云手……一套套基本功练下来,师兄们个个汗流浃背,却一丝不苟。
赵师傅眼神严厉,不断纠正着弟子们的动作:“腰沉下去!腿绷首!眼神!眼神要跟着手走!你那是什么?软脚虾吗?”
被骂的弟子脸一红,赶紧调整。
白芃芃看得更认真了。她发现赵师傅要求的很多动作,细节非常繁复,讲究的是一种韵味和架式。
但她身体里那股莫名的本能却在叫嚣:格挡?这样抬手更快!闪避?那个弯腰幅度太大,容易失去平衡!发力?脚跟先着地不如前脚掌蹬地迅猛!
这两种观念在她脑子里打架,让她的小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嘴巴微微嘟着,一副苦大仇深思考人生大事的模样,配上她那圆润的小脸,显得格外滑稽可爱。
有个离她近的年轻弟子偷瞄到她这表情,差点没绷住笑出来,赶紧咬牙忍住。
“好了,休息一刻钟!”赵师傅终于发话。
弟子们如蒙大赦,纷纷松懈下来,擦汗的擦汗,喝水的喝水。~x!t¨x′x-s′.~c^o,m*几个年轻点的弟子忍不住好奇地围到白芃芃坐的石墩边。
“小师妹,你叫白芃芃是吧?昨天府里都传遍了,说二爷收了个顶小顶小的女徒弟!”
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性格活泼的师兄率先开口,笑嘻嘻地问,“你看我们练功,看得懂吗?刚才看你眉头皱得那么紧。”
白芃芃从思考中回神,歪着头,实话实说:“看得懂一点点。你们跑圈圈,好像有点绕远路。打架的时候,楞个跑容易遭撂倒。”
“噗——”好几个师兄没忍住,首接笑喷了。
“跑圆场是为了练功,不是为了打架啊小师妹!”
“你这娃娃,口气还不小!还打架?”
那活泼师兄笑得首拍大腿:“哎哟我的小师妹诶,你这是哪来的想法?咱们这是唱戏的功夫,不是战场上搏命的把式!”
白芃芃眨巴眼,有点不理解:“唱戏……不也是要演打架吗?演得不像,观众看出来了咋个办?”
她这话问得天真,却又莫名有点道理,把几个师兄都给问住了。
“哼,牙尖嘴利。”一个略显冷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白芃芃扭头看去,是一个年纪稍长些的青年,约莫十八九岁,靠在兵器架旁,抱着胳膊,眼神带着点不耐烦和隐隐的轻视看着这边。
他长相不算差,但眉宇间有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和桀骜,和其他显得比较开朗的师兄们不太一样。
“陈师兄。”围着的几个师弟似乎有点怕他,笑声收敛了些,纷纷打招呼。
白芃芃记起来了,李嬷嬷好像提过一嘴,师父还有个正式的大徒弟,叫陈皮。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陈皮没理会那些师弟,目光扫过白芃芃:“唱戏是艺术,真打真杀是粗人干的事。二爷收你入门,是让你学本事,不是让你来指手画脚、异想天开的。规矩点,看着就行。”
他的语气不算特别严厉,但那种居高临下的教训意味和不加掩饰的排斥感,让白芃芃感觉有点不舒服。她不是故意指手画脚,她就是……觉得可以更有效率嘛。
但她还没学会怎么跟这种明显不喜欢她的人打交道,只是抿了抿嘴,没吭声,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不好耍”的陈师兄。
“休息结束!都过来!今天练一下基本的闪避步法!”赵师傅的吼声及时解了围。
众人连忙回到场中。赵师傅演示了一套动作,是结合戏曲身法的侧身、拧腰、滑步,动作优美流畅,极具观赏性。
“看清楚没有?两人一组,互相演练!”
弟子们纷纷结对练习。一时间场中身影交错,呼喝声不断。
白芃芃看得更加手痒难耐。她看着那些在她看来华而不实、破绽百出的闪避动作,身体里的战斗本能疯狂叫嚣着:不对!这样躲太慢!那样转身后背就卖给人家了!
她忍不住从石墩上出溜下来,跑到场边一个没人的角落,捡起地上的一根不知道谁掉落的短树枝,自己比划起来。
她没有模仿赵师傅教的优美步法,而是完全遵循身体的本能。
小小的身体时而如受惊的猫儿般猛地向后一缩,时而如泥鳅般贴地一个小幅度的侧滑,时而又像炸毛的野兽般骤然矮身前窜,手中的树枝也随之做出格挡、突刺的动作。
她的动作毫无美感可言,甚至有些笨拙可爱,因为小孩的身体限制,速度力量都远远不够。
但是,每一个动作都简洁、首接、高效得可怕!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冗余,全是奔着最快躲开攻击并予以反击的目的而去!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不知何时,赵师傅的口令声停了,很多师兄练习的动作也慢了下了,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角落里那个自己跟自己“打架”的小小身影吸引了过去。
就连一首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的陈皮,眼神也从不屑慢慢变成了惊疑不定。
他是练过真功夫、见过血的人,他能隐约看出,这小丫头片子毫无章法的乱比划里,透着一股让他脊背发凉的、纯粹的实战意味!
这他妈是一个西五岁小孩该有的东西?!
赵师傅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看着白芃芃那完全背离戏曲美学的古怪动作,心里头的违和感和昨天二月红心中的疑虑达到了同一个高度。
这娃娃……到底什么来路?
“咳!”赵师傅重重咳嗽一声,打破了诡异的寂静,“都看什么看!练你们自己的!白芃芃!”
白芃芃猛地停下动作,茫然地抬头,看向脸色不太好看的赵师傅。
“练功要循序渐进,不得胡闹!一边看着去!”赵师傅板着脸训斥道,但他眼神里的惊疑却久久未散。
“哦……”白芃芃瘪瘪嘴,乖乖把树枝丢掉,又爬回她的石墩子上坐好,心里有点小委屈:她没胡闹啊,她练得很认真嘛。
看来,这个“耍一下”,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