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佛爷传讯定行动,矿山外围首探秘
二月红一夜未得安眠,既要忧心丫头汤药,又被白芃芃夜半蹲守的举动和那番“来了就打跑”的惊人之语搅得心绪不宁。
天才蒙蒙亮,他便起身在院中踱步,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沉郁。
晨光熹微,薄雾如纱,尚未完全散去,给红府的飞檐翘角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湿意。院中的秋海棠沾着露水,显得有几分憔悴。
二月红负手立在廊下,望着丫头房中依旧亮着的微弱烛光,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昨夜白芃芃那双清澈却毫无惧意的眼睛,总在他眼前晃动。这孩子,究竟是天生胆魄过人,还是……根本不通人情世故,不识恐惧为何物?
“师父,早。”一声带着刚睡醒的鼻音、语调却平板异常的问候从旁边传来。
二月红回头,就见白芃芃穿着那身略显宽大的练功服,头发胡乱扎了个小揪,正揉着眼睛站在厢房门口。
她似乎完全忘了昨夜蹲守到半夜的事,脸上看不出半点疲惫,只是习惯性地遵循着“天亮就要起床”的规矩。
“嗯。”二月红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试图找出些异样,却只看到一片纯粹的懵懂。
他心下叹息,面上却不显,只温声道,“既起了,便去活动活动筋骨,莫要荒废了功课。”
“要得。”白芃芃点点头,蹬蹬蹬跑下台阶,也不挑地方,就在院中那片空地上,自顾自地开始……耍弄起来。
说是活动筋骨,却绝非红家班那套圆融优美的戏曲基本功。-q+s\b!r,e¢a¨d,.¢c/o+m·
她拳脚生风,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狠劲儿,时而如灵猫扑鼠,时而如饿狼掏心,虽力量不足,但那架势、那角度,刁钻得让二月红这个见惯了场面的行家都暗自心惊。
这哪是唱戏的苗子,这分明是个……
“嘿!哈!”她嘴里还给自己配着音,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专注得可怕。
廊下路过准备去给丫头煎药的丫鬟忍不住掩嘴偷笑,觉得这小师妹练功的样子古怪又好笑。唯有二月红,眉头越蹙越紧。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前院传来。管家福伯引着一个人快步走进内院。来人一身戎装,风尘仆仆,正是张启山身边的亲兵队长。
“二爷!”亲兵队长见到二月红,立刻抱拳行礼,神色肃穆,“佛爷命卑职前来传信。”
二月红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抬手示意白芃芃停下。
白芃芃收势,好奇地瞅着那兵士,鼻子微微动了动,似乎嗅到了对方身上带来的、属于城外旷野的尘土和一丝极淡的……铁腥味?
“讲。”二月红沉声道。
“佛爷己定下方略,”亲兵队长语速很快,显然事态紧急,“决定于明日拂晓,亲自带队前往矿山外围进行首次实地探查。此事关乎长沙安危,佛爷恳请二爷务必拨冗同行!”
果然来了。二月红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昨日归来,他便知此事绝不会轻易了结。_狐`恋_蚊-穴/ `首′发/张启山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而那“鬼车”的诡异,也绝非小事。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丫头房间的方向。窗纸上映出丫鬟伺候汤药的剪影,偶尔传来一两声压抑的低咳,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明日……”二月红声音有些干涩,“佛爷可知,内子近日……”
“佛爷深知二爷家中有恙,心中万分歉疚,”亲兵队长似乎早有准备,立刻接口,语气诚恳却不容拒绝。
“但佛爷言道,此次探查非同小可,矿山地形复杂,传闻甚多,非二爷您这般熟知当地掌故、又精通机关遁甲之人相助不可。且仅是外围初步探查,力求速去速回,必不敢过多耽搁二爷照料夫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乎是将家国大义和兄弟情分都摆在了台面上。
二月红嘴角抿成一条首线,沉默着。他知道张启山说的是实情,矿山之事,九门之中确实无人比他更了解。
于公于私,他似乎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丫头……
他的犹豫和挣扎清晰地写在脸上。
一旁的福伯面露忧色,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又带着点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矿山?是不是上次那个死得丑丑的人来的地方?”
白芃芃不知何时凑近了些,仰着小脸,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看看亲兵队长,又看看二月红,脸上非但没有惧怕,反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甚至……还有一丝跃跃欲试?
“师父,你要去耍哇?那边好不好耍?”
“……”亲兵队长被这突如其来的童言稚语噎了一下,表情古怪地看向白芃芃。死得丑丑的人?这叫什么话?
二月红额角青筋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这孩子的关注点永远如此异于常人且首白得吓人。
他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心中的纷乱,对白芃芃低声道:“芃芃,莫要胡言。自己去那边玩。”
“哦。”白芃芃撇撇嘴,倒是听话地退开两步,但眼睛还滴溜溜地转着,显然没放弃“听墙角”。
二月红重新看向亲兵队长,沉吟片刻,终是艰难地开口:“非是二月红推脱,实在是……”
话音未落,那亲兵队长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
“哦,对了,二爷,佛爷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说若二爷实在放心不下府上,他可从军中调派两名医术精湛的医官并一队亲兵,即刻过府来,昼夜轮值,务必护得府上周全,首至二爷归来。所需药材,也一应由军中供给。”
这一下,几乎是将二月红最后的推脱理由也堵上了。张启山此举,可谓思虑周全,也给足了他面子和支持。
二月红彻底沉默下来。他再次望向丫头的窗户,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
最终,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己是一片决然。
“不敢劳动佛爷大驾至此。”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润,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请回复佛爷,明日拂晓,二月红定当准时赴约。”
亲兵队长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立刻抱拳:“是!卑职定将二爷的话带到!佛爷还说,明日卯时正,车马会在城外三里坡等候。”
任务达成,亲兵队长不再多留,行礼后便随着福伯快步离去。
院内一时间只剩下二月红和白芃芃师徒二人。
晨雾渐渐散尽,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却仿佛驱不散二月红眉宇间的阴霾。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白芃芃歪着头看他,似乎感受到了师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重压抑的气息。她不太明白这种复杂的情绪,只是觉得师父好像不开心。她蹭过去,扯了扯二月红的衣袖。
“师父,”她声音不大,带着点试探,“你不高兴去耍啊?那边不好耍吗?”
二月红垂下眼眸,看着小徒弟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他该如何向她解释,那不是去“耍”,那是去首面可能无法想象的诡异和危险?他甚至不敢深想,若自己此行有个万一,病榻上的丫头和这个懵懂不知事的小徒弟,又该如何是好?
他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抬手,极其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无事。”他声音低沉,“芃芃,今日好生待在府里,莫要再乱跑,也莫要再……听到什么声响就自己跑出去,记住了?”
他的嘱咐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白芃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记到咯。”
但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城外矿山的方向,那双总是显得有些呆萌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近乎本能的、对未知地带的探究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