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芃宝列入出征册，红官忧心难阻拦
白芃芃正捧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海碗，稀里呼噜地喝着粥。
她吃东西的样子算不上文雅，甚至有些狼吞虎咽，但偏偏效率极高，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储食的小仓鼠，眼神却清亮亮地扫视着桌上的酱菜和肉包。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二月红坐在主位，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丫头服下鹿活草后短暂的好转，如同昙花一现，昨夜病情反复，甚至咳出了血丝，几乎将他刚燃起的希望彻底击碎。
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懵懂的徒弟，他心中五味杂陈。
“哦。”白芃芃含糊地应了一声，速度却没减多少，伸出筷子精准地夹走了最后一个肉包，“师父，这个包子，巴适。”
二月红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张启山带着一身微凉的晨露气息，大步走了进来，张副官紧随其后。
“佛爷。”二月红起身相迎，眉宇间的忧色难以化开。
“二爷，不必多礼。”张启山摆摆手，目光却首接落还在跟肉包“搏斗”的白芃芃身上，“丫头情况如何？”
二月红叹了口气，轻轻摇头：“鹿活草……也只能吊住一口气。根源不除，怕是……”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精-武^暁?税*蛧\ -勉￠费`阅-渎*
张启山沉默地点点头，这个结果似乎在他预料之中。他走到饭桌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面，开门见山：
“既然如此，时间不等人。三日后出发，名单我己经拟好了。”
二月红的心猛地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佛爷，此次深入核心，凶险远超上次，是否……”
“正因凶险，才需要全力以赴。”张启山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的视线再次投向白芃芃，“名单上，有她。”
“哐当”一声，是白芃芃放下空碗的声音。她抹了把嘴，眨巴着眼看着张启山，又看看二月红，似乎还没完全理解“有她”是什么意思。
二月红脸色骤变，霍地站起：“佛爷！这绝对不行！芃芃她才多大？上次是侥幸，核心区域是什么情况你我都不清楚，她一个孩子……”
“孩子？”张启山微微挑眉，语气平淡却带着巨大的压力，“二爷，你我都见过她挥铲子的样子。那矿洞里的凶险，寻常壮汉都应付不来，但她可以。她不是普通的孩子，她是我们现在能找到的，最意想不到的‘利器’。”
“可她终究是我的徒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二月红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提高了些许。
他对白芃芃的感情复杂，既有师父的责任，也有因她奇特而产生的保护欲，更夹杂着丫头病重带来的无力感，此刻全都爆发出来。\卡,卡-小¨税′罔+ `已^发_布?罪′薪`漳!截-
“送死？”张启山目光锐利如刀，“留在长沙就安全吗？陆建勋的人在外面盯得像饿狼一样！裘德考和日本人哪个是省油的灯？
矿山里的秘密若是被他们先得手，到时候死的就不止一两个人了！带上她，是为了增加胜算，是为了救丫头，也是为了保长沙！”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二月红心上。二月红踉跄一步，跌坐回椅子上，双手紧紧攥成拳，指节泛白。
他何尝不知张启山说的是事实，但让一个西五岁的稚童去面对那些未知的恐怖，他于心何忍？
饭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张副官垂手立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雕像。
白芃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头”。
她不太明白“送死”和“利器”具体是啥子意思，但她能感觉到师父很不高兴，佛爷很坚持。她歪着头，想了想，突然冒出一句：“是要再去那个黑黢黢的洞子耍嘛？”
童稚的川音打破了凝重的寂静。张启山转向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些：“嗯，要去一个更深的洞子，里面可能有点危险，但你很厉害，能帮上忙，想去吗？”
白芃芃没立刻回答，而是扭头看向二月红，黑亮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他：“师父，你去不咯？”
这一问，让二月红浑身一颤。他去吗？他当然要去！为了丫头，刀山火海他也得去。可他能护得住这个徒弟吗？
“师父……去。”二月红的声音干涩。
“哦，那要得嘛。”白芃芃点了点头，小脸上没什么害怕的表情，反而有点跃跃欲试，“里头那个长虫（蜈蚣），烤起来可能香。上次没搞成。”
张启山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孩子的脑回路，永远这么清奇。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无所畏惧，或者说，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特质。
“二爷，”张启山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决绝。
“大局为重。她的名字，必须写上。我会尽量护她周全，但你也知道，真到了里面，各安天命。可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或许也是……唯一的选择。”
二月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丫头苍白的面容、白芃芃天真又诡异的身手、张启山冷酷的现实考量、矿山深处未知的恐怖……无数画面在他脑中交织碰撞。
最终，他颓然地松开了拳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好。”一个字，重若千钧。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张启山，也拦不住命运的洪流。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尽可能多地教白芃芃一些保命的本事，然后，在那个地狱般的矿洞里，拼死护住她。
张启山得到肯定的答复，不再多言，起身便带着张副官离开了。他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时间紧迫。
饭厅里又只剩下二月红和白芃芃师徒二人。阳光依旧明媚，但空气中却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芃芃。”二月红声音沙哑地开口。
“嗯？”白芃芃正在研究那个空碗，似乎想看看碗底有没有藏吃的。
“过来。”二月红朝她招手。
白芃芃放下碗，听话地走到他面前。二月红蹲下身，平视着这个小徒弟，看着她清澈得不见一丝阴霾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最终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
“接下来三天，跟着我，认真学。”二月红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怎么躲，怎么跑，怎么听声音，怎么看影子……师父教你的一切，都要记住，知道吗？”
白芃芃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学这些，但她对二月红有种本能的信任，于是用力点了点头：“要得，师父。我学东西，快当得很。”
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二月红心中苦涩与希望交织。这个被他捡回来的小徒弟，或许真的能再次创造奇迹，也或许……他不敢再想下去。
而白芃芃脑子里想的却是：师父要教新把式了？是不是比耍铲铲还好玩？至于那个黑洞洞，有师父一起去，好像也没啥子好怕的。
嗯，主要是，里头的虫虫，这次一定要想办法搞一只来烤起尝尝。
孩童的天真与即将到来的残酷冒险，在此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命运的齿轮，随着张启山的决断和二月红的妥协，再次缓缓转动，指向那幽深莫测的矿山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