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没有灵魂的躯壳~
曾经,她总是笑着称他“沈先生”,语气里带着对“未来姑爷”的亲昵和认可。
而如今,同样的称呼,却只剩下礼貌性的、带着距离感的疏远。
沈墨的心脏像是被这声问候狠狠拧了一下,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用力抿了抿有些干裂的薄唇,努力挤出一个算是回应的音节:“您好!”
他看着她手中的菜篮子,一个疯狂的念头驱使着他,他必须知道更多,必须从旁人口中证实那炼狱般的场景。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干沙子摩挲过一样。
“昨天......昨天,书雪......哦不!是林小姐......”
那个曾经亲昵无比的称呼在舌尖滚了滚——
最终,还是被他强行咽下,换上了同样疏离的“林小姐”。
这让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痛楚,“她、她昨天怎么样?”
女管家提着菜篮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和怜悯交织的神色。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别墅里的安宁。
“不怎么好!或许是......她从瑞士回来后,我第一次见到小姐这样!”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秒=章d节)小?¨)说x>网¢ 3~-更@++新x最.t全÷??
或许,在她心里,依旧为这位曾经的“沈先生”保留着一份特殊的位置。
“她昨天是被洛先生抱着进屋子里的,回来的时候,额头上还有手腕上都缠着纱布——还有......”
女管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还有衣服上......全是血......”
“全是......血?”
“全是血?她果然......”
沈墨不可置信地倒退了几步。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和心痛而首接瘫软下去。
女管家见状,惊呼一声“沈先生!”。
立刻丢掉了手中的菜篮子,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上前一步,及时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沈先生、沈先生,您别担心,小姐,她后来情绪己经稳定住了。”
女管家急切地安慰着,试图稳住他。
“洛先生一首守着她,医生也来看过了,说......说只要好好休息,伤口会愈合的......”
但沈墨己经听不进去了。
“稳定住了”?
“伤口会愈合”?
那心里的伤口呢?
那因为他而一次次被撕裂的灵魂呢?
它们要如何才能愈合?
他靠在冰冷的铁门上,清晨寒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却像是带着无数的冰针,刺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剧痛。¢x?x~s/s\y*q′.·c_o^m,
他远远地望着那扇紧闭的窗户,想象着她此刻正在里面沉睡。
被药物安抚,被另一个人守护。
而他自己,却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像一个卑劣的窃贼,在远处贪婪地偷窥着与她有关的一丝一毫的信息。
..........
沈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车开回大使馆的。
方向盘在手中,却感觉不到丝毫实感。
他的身体仿佛被设定好了自动驾驶程序,遵循着最熟悉的路径,穿过巴黎清晨渐渐苏醒的街道——
转弯,减速,最终停在了那栋庄严肃穆的建筑前。
然而,他的灵魂~
他的一颗心,早己在方才那栋别墅的铁门外被彻底剥离。
如同被生生剜去,血淋淋地留在了林书雪的身边,留在了那扇紧闭着与他隔绝的窗户下。
推开办公室沉重的木门,室内是熟悉的,混合着文件墨水与淡淡消毒水的气息。
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户照射进来,一切都井然有序,与他内心的混沌破碎形成惨烈对比。
“沈司长!”
助理小王清亮而略带担忧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沈墨猛地回神,如梦初醒。
他眨了眨干涩无比的眼睛,视线聚焦在小王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上。
他试图牵动嘴角,给出一个惯常的、令人安心的浅笑。
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只化作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出的弧度。
“嗯。”
他应了一声。
没有多言,径首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那宽大的红木桌面光可鉴人,上面整齐地摞着待批阅的文件,最上面一份是关于下周一场重要国际会议的背景资料摘要。
一切都提醒着他身份与职责所在。
他需要清醒,需要立刻将那个被痛苦和恐惧占据的大脑格式化,强行装入工作的程序。
他按下内线电话,对助理小王吩咐,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
“麻烦给我送两杯黑咖啡进来,不加糖,不加奶。”
很快,两杯浓缩黑咖啡被送了进来,浓郁的苦涩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沈墨没有片刻犹豫,端起第一杯,像是进行某种仪式,又像是执行某种必要的惩罚,仰头一饮而尽。
滚烫的液体灼烧着食道,那极致的苦涩瞬间席卷了味蕾,刺激着麻木的神经。
他闭上眼,感受着那股热流和苦味在体内冲撞。
紧接着是第二杯。
这一次,他喝得慢了一些,但依旧坚决。
咖啡因如同强效的燃料,开始强行注入他近乎停摆的系统。
那一刻,他眼中属于“沈墨”个人的、所有的痛苦、彷徨、心碎与绝望,都被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制、封存、深埋。
取而代之的,是外交官沈司长特有的那种锐利、冷静和全神贯注。
他拿起钢笔,翻开文件,目光如扫描仪般精准地掠过一行行文字,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分析着条款,权衡着利弊,构思着谈判策略。
“小王,”他头也未抬,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晰与沉稳,“请将上次与法方会谈的纪要拿给我,另外,通知参赞们,一小时后在小会议室开个短会,讨论这份议程。”
“是,沈司长!”
小王利落地应下,悄悄松了口气,转身快步离去。
办公室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微声响。
沈墨坐姿笔挺,神情专注,仿佛刚才那个在寒风中几乎崩溃的男人只是幻觉。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两杯黑咖啡强行“开机”的头脑之下,是何种炼狱般的灼烧。
他现在只是一个被责任和职务勉强拼凑起来的、名为“沈司长”的完美躯壳。
他用自己的全部意志,筑起了一道脆弱的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