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颜面何存
父子二人忙迎上去。
成敬瞧见,对父子二人见过礼,便朝着王府马车方向去了:
“殿下,于先生到了。”
郕王朱祁钰竟是早已经下了王驾,就在马车边上站着。
随驾护卫,距离府门也都远远的。
于谦率于冕上前,躬身拜道:
“臣拜见郕王殿下,不知殿下驾临,未能早些出府远迎,臣之过也!”
朱祁钰早赶上近前,双手托住:
“于先生快免礼,是本王不告自来,失了礼数,于先生才莫要见怪。”
于谦一时也摸不准朱祁钰来意,只好先迎朱祁钰进府。
朱祁钰却瞧向于冕,笑着道:“想来这位就是于先生家二郎了!”
“冕儿……!还不快来拜见郕王殿下。”
于冕毕竟年少,加上当面又是今上的亲弟弟,堂堂亲王殿下,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朱祁钰挥手止住,毫不在意:
“说起来,本王与二郎算得上是同门,既是同门,何须多礼!”
“学生不敢……!”
朱祁钰笑了笑,继续道:
“听闻二郎是新晋举子,于家果然诗书传家,年纪轻轻便能乡试得中,这般年轻的举人老爷,本王实属是第一次见,虎父无犬子,二郎竟是比于先生年轻时还要厉害些呢!”
于冕一张脸通红:
“学生只是运气好些,勉强陪了榜末,殿下快莫打趣学生。”
“事实本就如此,怎么就是打趣了?二郎何必妄自菲薄!”
一边成敬望着朱祁钰的眼中尽是得色,似对朱祁钰近些时日以来变的稳重许多很是快意。
于谦面上也有喜色,只是口中却道:
“冕儿哪里当得殿下如此称赞,正如他所言,乡试中举确实陪了榜末。”
朱祁钰摇头道:
“于先生竟也口不应心,明明对二郎很是得意,偏偏心口不一……!于先生教我时,可不是这样!”
说完,自己先笑了。
众人一路说笑的功夫,已经到了厅里。
于谦笑着让座:“殿下,快请上座!”
朱祁钰只拣着东边坐了,又对吩咐看茶的于谦道:
“于先生不必费周折,今日本不该登门扰了先生为二郎接风洗尘的团圆宴,只因本王刚刚在外面听了些有关于府的传闻,一时心里放心不下,所以才来看看。”
于谦心里也暗惊消息竟传的这么快。
成敬陪侍在边上,忙接着朱祁钰的话道:
“听闻先生府上女眷在城门口被贼人惊扰,这东厂行事近来愈发不像话了。”
于谦本就奇怪,城门口遇袭一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到王府。现在成敬话里话外,竟然坦言遇袭一事与东厂有牵连,王府是如何得知的?
于谦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
好在成敬继续说的话,解了于谦之惑。
“殿下前些日子吩咐我购置了几间铺子,一则教授穷苦人家妇孺老弱一些生计本事,二则好让他们熟练之后,有个做工的去处,贴补家用。这本是殿下善心,哪料因为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起了龃龉,到处打砸铺子,竟然连王府救济妇孺老弱的铺子也都遭了殃。来贵府之前,殿下刚把那两家生事的人打了板子,押回王府,派人去给马顺、贺喜传话,亲自去王府领人。”
“竟有这种事?”于谦听后,怒而起身。
朱祁钰瞪了一眼成敬,似乎在怪成敬说这些。
“本王听底下人说,城门口的事,和东厂的人亦有牵连,东厂的人似乎还和北镇抚司的人动了手?于先生既然到了,为何轻易放他们走?可是其中另有内情?若真是东厂的人动的手脚,先生须得告诉本王,此事本王为先生做主。”
于谦至此才略略放下心来。
接着,便将之前被朱骥派来府上传信的校尉的话,又与朱祁钰说了一遍。
“徐镇抚亲自去功德寺请刘神医为重伤濒死的旗官黑老大诊治,此事说起来,确实是臣大意了。”
“与先生无关,京畿皇城,天子脚下,贼人竟然数次出手伤人,锦衣卫、东厂暗探遍布京城,天象有变之时,本该让散出去的探子活动起来,以防歹人趁机作乱。他们倒好,这个节骨眼偏偏自己添乱,倒比歹人更像歹人!本来打砸铺子的事本王还打算放他们一马,如今看来,确实不能轻轻揭过了。”
朱祁钰目中寒光凛冽,显然动了真火,
成敬见状,又插言道:
“好叫于先生知晓,来贵府前,殿下让人粗审了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两边起争执,似乎是因为北镇抚司一位姓朱的百户带人砸了几处为东厂赚银子的生意,估摸着那几处生意算是摇钱树,伤到了他们的筋骨,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朱姓百户……!爹,会不会是……!”
于冕话说一半,瞧见于谦眼神,自知失言,赶忙住口。
于谦此时哪里还猜不出,那朱姓百户便是朱骥,想来是朱骥一边派人来府上报信,一边他自己带人去报复东厂了。
这小子行事怎的竟这般冲动!
不过,想起黑老大乃是朱骥麾下旗官,于谦便也能体会到朱骥的心情。
“殿下……!”
成敬目光流转,截下于谦的话,笑着道:
“听说北镇抚司砸的几处东厂生意,出手极为利落,且都是些腌臜买卖,所有证据已经都交由顺天府带走了,那位朱百户此次算是立了大功。殿下正要将东厂和锦衣卫逢乱添乱和北镇抚司治乱一事,上一道折子奏到陛下那里,便是王府的铺子,也一并要让那惯会添乱的人加倍赔偿。是吧!殿下……!”
“啊……!对,本王正有此意!”
“臣,多谢殿下!”
成敬又道:“殿下,时候不早了,于先生阖家团聚,莫要叨扰太久了!”
“臣,恭送殿下!”于谦忙起身躬身一拜。
朱祁钰本来心中还有许多疑惑要解,此时见于谦起身送客,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不过口中还是笑着道:“既如此,本王就不多叨扰了,这就走了!”
“恭送殿下!”
父子二人将朱祁钰送至府门外,一直看着朱祁钰上了马车,又目送马车在众侍卫的簇拥下驶离。
于冕蹙眉纠结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爹刚刚为何强送殿下离开?殿下去时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于谦却是没回答,而是对于冕道:
“随为父去书房,将那两名贼人样貌画下来。”
于冕见父亲有意不说,也不敢继续追问,回想刚刚厅中谈话,思量究竟从何时开始,气氛起了变化。
……
马车上的朱祁钰依旧闷闷不乐,最后掀开车厢侧边小窗帷幔,唤成敬到跟前。
“成敬,于先生刚刚为何……!难道本王今日不该去?”
“殿下和于先生有师生之情,乍闻于府之事,担心于先生,这本是常情,自然该去。于先生家里这一日遭了许多事,一心难免多用,殿下切莫多心,倒是该好好想想怎么处置押到王府的那些番子、校尉,又该如何向陛下呈上折子。”
“说起这个,成敬,你刚刚有些逾距了!”
“殿下,据奴婢所知,于先生对北镇抚司那位朱百户视若子侄,显然他是得知朱百户率人砸了东厂生意,有些担心,殿下若是能尽快上折子陈明实情,免得贺喜、马顺回过神来,报复朱百户。殿下只要做成了此事,于先生自然记着殿下的好。”
“此是本王分内之事,怎么在你口中,听着倒像是有携恩求报之嫌?本王向来敬重于先生,不光是那朱百户的事,于家女眷城门口遇袭一事,本王也是要管到底的。”
成敬顿了顿,问道:“若是陛下责怪殿下,殿下该怎么办?”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此事该为。再者,本王的先生,若是被宵小之徒欺侮,本王颜面何存。况且于先生还是皇兄自己为本王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