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全命

是夜。

马顺、贺喜联袂到郕王府请罪。

二人却是连郕王府大门都没能进去。

朱祁钰也并未现身,只派了王府总管成敬传命。

说是王府几处店铺被砸一事,业已查清,俱是东厂所为,与锦衣卫不相干。

当时就将锦衣卫百户江大桥等一干人让马顺领回,却对东厂一干人的处置只字不提。

马顺哪敢停留,忙吩咐带人离开。

对王府打了自己的人,自始至终,连一句质疑都不曾有,甚至还请托成敬将自己所思所想,务必带给朱祁钰。

锦衣卫谢郕王殿下赏。

这谢赏,自然指的是底下人被打一事。

一旁跪在王府门前的贺喜,望向马顺那副嘴脸,简直恨的牙痒痒,却因在王府前,丝毫不敢发作。

马顺哪里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挖苦对方的机会。

离开前,特意贴到贺喜跟前,语重心长道:

“老贺啊老贺!些个草莽地痞,下九流的地儿混迹惯了,哪里分得清谁是主子,谁才是奴才。这次就当是长教训了……!咱们终究是自己人,等主子这边消了气,再论咱们自己的事儿!”

“滚……!”

贺喜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马顺也不生气,拍了拍贺喜肩膀,咂着嘴离开了。

贺喜就这样在王府门前跪着。

王府护卫将街两边封堵了,任何人不得靠近。

贺喜在王府门前跪了一夜,滴水未进,加上夜里寒凉,第二日王府大门开时,贺喜早晕倒在府门前。

王府医官查看之后,贺喜确实晕倒,不是佯装,就在府前扎了几针,勉强将人救醒。

成敬手持一张被毁坏物品的清单,让贺喜验看后画押。

贺喜浑身无力,神志模糊,哪里敢有一句反驳,恨不能立即离开,更没心思仔细看。晕晕沉沉便画了押,算是认下。

成敬将画了押的清单卷入袖中。

“既如此,咱这就去回殿下,待贺掌公赔付之后再将那些生事的东西领回东厂。”

“本就该如此,成公公……!咱现在身体吃不消,可否……”

贺喜有气无力,说半句喘几口,满脸满眼尽是哀求之色。

成敬似才想起,让人把堵在街外的番子放进来。

就在贺喜将被抬上轿子时,成就又开口道:“哎呀……!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

贺喜本就惨白的脸,霎时再没了一丝血色。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些生事的东西,在王府吃嚼,医官也为他们用了上好的金疮药。可花了不少银子呢!”

“还请成公公通融殿下,就说奴婢回去之后,立即派人将所有赔付送到王府来。”

“贺掌公既如此说,咱就是硬挨着殿下一顿骂,也得为贺掌公说上几句好话。至于赔付,也不用送到王府,送到被砸的铺子即可。”

“都听成公公的!”

……

待到贺喜被一顶软轿抬着走了。

成敬从袖中取出贺喜画了押的‘清单’,笑着看了又看。

接着便让人喊来被砸铺子的掌柜:

“知道该怎么做吧?”

“小的明白!”

“去吧!”

又唤来一名心腹,将那‘清单’递了过去:“送去北镇抚司,亲手交到徐镇抚手里。”

“是!”

……

另说徐良快马请来刘诚,往北镇抚司为黑老大诊治。

前前后后,忙活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才终于保下黑老大性命。

刘诚毕竟年事已高,加上数次施针,这一夜损耗不小,早已支撑不住。见黑老大终于脱了危险,全了性命,便吩咐师侄姜太医接手,自己则打算回府中休息。

徐良等人陪了一夜,见黑老大仍是不醒,难免担心,本欲留刘诚暂歇在北镇抚司,以防不测。

刘诚听后,大为光火。

“能有什么不测,你们是不信任老夫医术么?”

见熬了一夜的老人家,满眼红丝,众人又连连赔不是,连道不敢。

好在姜太医上前分说,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徐良吩咐抬来软轿,送刘诚回府。

待刘诚走后,又和姜太医师徒几人耽搁半晌,这才将朱骥唤到值房。

恰逢郕王府派人送‘清单’过来。

徐良看过之后,将‘清单’收好,将王府的人打发走。

昨夜,朱骥将自己带人连根拔了东厂几桩生意的事已经禀报给徐良,因着昨夜所有人心思都在黑老大身上,徐良并未多说什么。

直至此刻,朱骥再次向徐良请罪。

“属下擅作主张,请镇抚大人责罚!”

徐良摆了摆手道:

“无妨,昨日的事,善后做得很好,之前咱们一直只关注马顺,到让东厂骑到咱们北镇抚司头上来了,咱们一直忍让,他们却越来越放肆。对了,你再和我说说昨日城门口的事,还有那个对你出手的断眉档头,都与我细细说来!”

朱骥一张脸羞愧的通红。

“都怪属下学艺不精,若非有长安镖局的梅姑娘在,北镇抚司昨日怕是要因为属下丢尽颜面。”

“你还年轻,不必太过在意!”

徐良出言宽慰,但朱骥听后,愈发愧的无地自容。

突然想起卓清清的事,便将卓清清喊冤一事始末,一五一十的说与徐良听。

“卓姑娘竟还活着?这数月以来,我也曾派人四处打听消息,本已经不抱希望,不曾想她竟自己到了京师……!这下,总算是对酒泉下的卓四郎有个交代了。”

徐良听到后大喜,不等朱骥说完,便打算立即去于府见卓清清。

朱骥见状,忙拦住,将卓清清在于谦面前要状告徐良的话一一道出。

“大人,此事怕是还得从长计议。”

徐良闻言也不敢相信。

显然,他也没料到,当时派去照料卓家人的暗子,竟然图谋不轨。

虽说那暗子是卓四郎举荐,但事已至此,卓清清将一切怪到他头上也情有可原。

加上当时借用死去的卓四郎‘山猫’的身份,充填于康的履历。地道如今,于谦那里怕是也得有个说辞,此事确实需要好好计较,免得被于谦看出破绽来。

“尚德,于侍郎怎么安置的卓姑娘?”

徐良默了一会儿,问道。

朱骥回道:

“世伯昨日本是让属下请大人赴府中一叙,与卓姑娘当面说清楚。”

“据属下观察,那卓姑娘为人有些偏执,属下曾对她说过大人定不是她想的那种人,但她不信。”

“世伯显然也还是相信大人多过相信卓姑娘的,只是卓姑娘当时在城门口喊冤,世伯既然带她回府,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才要属下请大人去府中当面把话说清楚。”

“后来属下回到衙门,那时大人已经去往功德寺请刘神医了,不在衙中。”

“加之又有黑老大的事,属下便派人先去于府说明情况,想着待一切安定之后,再请大人自行定夺。”

说完之后,朱骥小心翼翼的问道。

“镇抚大人打算如何处置?近来东厂对世伯似乎有些图谋,昨日卓姑娘喊冤时,东厂的人也在边上,想来必然会暗里调查一番。若是他们得知卓姑娘要状告的人是大人,定然要借机掀起一些风浪出来。毕竟……昨日属下带人砸了他们几处最赚钱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