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在等什么
陆聪神色微微一滞，然后脸色阴沉下来。
“马端，为何就回来了？你有何用？”
马端苦着脸，单膝跪在地上。
“将军，秦军骑兵使用的手弩，威力过于巨大，我军甲胄完全挡不住。仅仅是一个照面，我军便死伤近一成士卒。”
陆聪脸色依旧非常难看。
他一脚踹在马端身上，而后要求骑兵下马，将马刀换成长枪。
既然上马打不过，那就下马再战。
并州军躲在树林中，早已经传到封占海耳中。
树林之外，封占海嘴角闪过丝丝冷笑。
一名校尉问道：“将军，我们下马吗？”
封占海摇头：“老子是骑兵，下什么马？
赵将军早有军令，我军的任务是拦截并州军粮草辎重转运部队。”
另一名校尉问道：“将军，我军可没有携带粮草。”
封占海伸手在校尉头上拍了一下。
“老子是来拦截粮草辎重的，你跟老子说没有粮草？”
闻言，一众校尉哈哈大笑。
开口那名校尉，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将军，就让末将带领兄弟们进入树林抢粮吧。”
封占海随意的坐在路边，道：“不急，先让兄弟们休整一番。”
不多时，军情处屯长来到封占海身侧。
“将军，陆聪正在动员民夫拿起武器击退我军。”
封占海满脸平静。
“火蒺藜什么时候运到？”
军情处屯长回道：“禀将军，预计还要两个时辰，且运来的火蒺藜数量不到五百颗。”
封占海说道：“催促一番，两个时辰后，天色渐晚，不利于我军投射火蒺藜。”
“领命。”
树林中，陆聪已经动员完毕。
上万名民夫举着武器，高喊着“必胜”。
陆聪满意的点头。
刚才动员之时，陆聪提到秦军冲进树林，若是民夫不为所动，袖手旁观，那么谁都活不了。
只有拿起武器，勇敢的反击秦军，才有活路。
并且，陆聪还安排了士卒带着三十多名民夫靠近林子外围，了解外面的情况。
秦军骑兵在林子中巡逻走动的场景，被三十多名民夫看在眼里。
回来之后，所有民夫对陆聪说的话深信不疑，故而纷纷选择拿起武器。
陆聪见民夫战意高昂，内心不由得松了口气。
民夫虽是乌合之众，且相互之间没有配合。
但是一万两千名民夫手持武器，足够秦军头疼了。
只要守着树林，且己方不缺粮草辎重，拖得起。
陆聪唯一担忧的便是萧世。
若是萧世所部被秦军骑兵击溃，那么陆聪躲在树林之中，就是在等着秦军瓮中捉鳖。
陆聪叫来斥候营校尉。
“萧将军有回信吗？”
“还未有，新合镇的大战还在持续，且据斥候回报，萧将军所部已落下风。”
陆聪眉头紧锁：“继续联系，将我军的筹备告诉萧将军，让萧将军择机率军脱离战场。”
“领命。”
陆聪只希望萧世能够尽快脱身，然后率军赶来与自己汇合。
陆聪在等萧世到来，而封占海则是等火蒺藜到来。
并且，封占海已经等到了。
五百颗火蒺藜以及五架简易投弹机，摆在地上。
封占海抬头看了眼天色，估摸了一番时间，当即下令朝着树林中投射火蒺藜。
并州军躲藏的位置，早已探明。
且封占海特地叮嘱士卒，定要将火蒺藜投射到民夫聚集的区域。
一万多名民夫聚集在树林之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刺激到民夫，从而引发动乱。
一旦乱起来，陆聪可就拦不住了。
树林之中，陆聪坐在一个树桩之上，陷入沉思。
忽而间，他回过神，眉头皱起。
他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
陆聪慢慢的站起身，观察着四周。
随着声响越来越近，陆聪猛然抬起头，然后瞳孔一缩。
透过树叶，他看到了火器的影子。
“快……秦军投射了火器，快躲避！快躲避啊！”
周围民夫以及士卒听到陆聪的高喊，神色一滞。
士卒最先反应过来，朝着四周散去。
民夫见士卒跑了，即便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是撒腿就跑。
可毕竟民夫挤在一团，一人跑动，直接或间接影响到周围人。
片刻后，大部分火器砸在树木之上，爆炸响起之后，周围树木剧烈抖动着。
树叶以及树枝不断落下，让民夫民夫慌不择路。
最要命的是，拉运的牛、驴等牲畜更是躁动不安，直接挣脱缰绳，四处乱窜。
顿时间，整片树林乱哄哄。
军情处士卒将这一消息送出林子后，封占海大笑着，然后催促着士卒继续投射火蒺藜。
“不要停，给老子继续轰炸，往死里轰炸。哈哈哈……”
前年一次军事集议上，大王告诉所有将领，要发挥好秦军火器优势，狠狠地投射火器轰炸敌军。
之后，大家伙都觉得“轰炸”这个词配合火器，非常贴切，便逐渐成为秦军将领的口头禅。
陆聪此时此刻非常的后悔。
他忽略了秦军有一种便捷性的投弹机。
他不应该让民夫驱赶牛车、驴车躲入树林之中。
事已至此，懊恼已经无济于事。
陆聪召集周围上百名士卒，命令他们冲入人群之中维持秩序。
必要时刻，可以斩杀民夫，予以震慑。
接连上百名民夫倒在血泊之中，民夫逐渐安定下来。
可本就受到惊吓的牛驴等牲畜，见了血之后，直接发狂，横冲直撞。
民夫以及士卒只得四处躲避牲畜撞击，而稍稍安定的局面再度变得混乱。
头顶是爆炸的火器，地面上发狂的牲畜，以及躁动不安的民夫。
陆聪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混乱之中，大量民夫倒在地上，被后来者踩踏而亡。
就连士卒，亦是死伤惨重。
浓郁的血腥气，弥漫着整片树林。
封占海拍了下手，大声道：“弟兄们，准备好，今晚吃牛肉和驴肉。”
秦军士卒欢呼着。
古道郡，云和县。
一处村庄中。
四万并州援军正停留休整。
士卒居住的房屋，烛火早已熄灭。
将领朱肃住的院子，却是灯火通明。
朱肃看着桌案上十多封书信、密信、密令，头疼不已。
仅仅是过去一旬的时间，局势竟完全失去控制。
丰郡岌岌可危，突厥大军来袭。
朱肃叹了口气。
他看着另一侧的地图，眉头紧锁。
据斥候和墨斋楼回报，在大军前方有一支人数两万的秦军骑兵。
若想要闯过古道郡前往丰郡增援邓帅，就必须解决眼前这只拦路虎。
朱肃思索一番，走出房间来到院子中。
一名士卒快步走上前。
“将军。”
“秦军骑兵距离我军多远？”
士卒回道：“不到一日的路程，秦军骑兵全速奔袭的话，三个时辰便可拦截我军。”
朱肃继而问道：“秦军骑兵人数满编吗？”
“尚不清楚。”
“传令给斥候营，全力侦查。另，向墨斋楼寻求帮助。”
“领命。”
朱肃回到房间，他盯着地图上的一个地名。
赵家屯。
若是秦军分出一支骑兵从右翼斜插抵达赵家屯，那么大军就将面临秦军骑兵夹击。
此时，朱肃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己方大军之中只有三千骑兵，剩下皆是步卒，且大军还携带了粮草辎重，根本无法抗衡两万骑兵。
李公给他下达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一定要赶往丰郡，哪怕全军覆没。
朱肃不是傻子。
援军赶往丰郡，是为了摆正不放弃前线将士的态度。
朱肃思考了很久很久，忽而想到一个法子。
既然秦军有可能分兵绕到赵家屯，何不大军直接朝着赵家屯开拔？
如此一来，能够避开秦军骑兵主力，却会耽误很多时间。
朱肃看着地图上的赵家屯，还是做出了这一决定。
希望邓帅能够撑住。
紧接着，朱肃叫来骑兵将领，吩咐其率领三千骑兵留下牵扯秦军骑兵。
而朱肃则是一大早，率领大军调转方向。
朱肃的动向，仅仅在半个时辰就送到了余晓峰的手中。
他查看地图之后，不由得一笑。
朱肃率军前往赵家屯，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余晓峰压根就没有分兵。
因为不需要。
叶羽将军成功拦截东河郡北上增援的骑兵之后，就已经进入丰郡。
朱肃绕道赵家屯，即便能够摆脱余晓峰，能不可能成功抵达丰郡。
更何况，以骑兵的行军速度，完全能够追上朱肃。
余晓峰当即下令，全军加快速度追击。
白岩郡，城外联军营地。
营帐之中。
祁文金和潘文进相顾无言。
李公送来密信，告知接下来并州防守重心将转移至凉州。
除了原定驻守在东岑郡、天燕郡的八万援军，以及椿林郡的四万援军之外，并州不会再往庆州投入精锐援军。
十万新卒，不谈也罢。
祁文金问道：“潘先生，你觉得是否要将这一消息告知给安平县子？”
潘文进斩钉截铁道：“不可隐瞒，否则并州与豫州之间的关系将直接破裂。”
潘文进看完李公的密信，对李公后续的设想亦有所猜测。
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并州和豫州都会是坚定的弱秦同盟。
祁文金头疼道：“只是先前我向安平县子承诺过，除椿林郡之外，还将有援军到来。若是将实情告知给安平县子，其定能猜测出我军意图。
今日之后，豫州军怕是不会全力配合我军攻打白岩郡城。”
潘文进沉吟道：“与安平县子开诚布公。”
祁文金看了眼潘文进，没有考虑很久，便点了下头。
一炷香后，郑承旭与王茂面面相觑。
王茂面色怪异。
他很想说几句调侃的话语。
去年，并州派使臣走访豫州、兖州以及幽云，希望联合三家势力弱秦。
豫州答应了，并承诺出兵五万。
今年豫州没有失约，且郑公还安排公子督战协调，展现了豫州的诚意。
昨日攻打白岩郡城，豫州军虽是从旁辅助，却是尽职尽责。
现在突然说，并州要把精力投向凉州。
这不是耍人吗？！
郑承旭惊讶过后，表现的很是平静。
他问道：“祁将军，既如此，还继续攻打白岩郡城吗？既然并州已经将七万精锐抽调前往凉州，那么大军动向绝对瞒不过秦州黑冰台。
接下来的攻城之战，秦军比联军更加从容，比昨日更加淡定。”
祁文金说道：“安平县子，攻城不能停，还望你能理解。”
郑承旭沉思一番，道：“豫州军依旧会全力协助并州军攻城，昨日答应的火器依旧会送抵前线。”
“多谢安平县子。”祁文金和潘文进两人朝着郑承旭躬身施礼。
走出营帐之后，王茂立即问出了心中疑惑。
“公子，既然并州已经放弃了丰郡，乃至放弃了庆州，我军又何苦在此驻留。”
郑承旭确定左右无人后，解释道：“王将军，只要战争还没有结束，豫州与并州之间的盟约便生效。
王将军，豫州与并州之间的情谊，更为重要。”
王茂若有所思：“末将明白了。”
郑承旭颔首道：“椿林郡援军很快就到了，配合并州军攻城之时，不能让士卒无脑冲锋。”
“末将知晓。”
刚才，郑承旭脑海中的确闪过一丝撤军的想法。
但是很快，这丝想法就彻底消散。
郑氏与李氏的情谊不能断。
哪怕是牺牲五万士卒的性命，亦是在所不惜。
来庆州之前，郑承旭想法便是帮助并州击退秦军，积攒在军中的威望，并加深豫州与并州之间的合作关系。
而如今，不论攻打白岩郡城的结果如何，从祁文金和潘文进对郑承旭的态度来看。
他都将是李氏最为密切的朋友。
这真是郑承旭想要的。
郑承旭看着王茂离开的背影，摸着下巴。
他找到随身侍卫，询问道：“王将军去年是否有一个幼子？”
侍卫回道：“禀公子，王将军最小的儿子今年刚满四岁。”
“到了读书识字的年龄了。”郑承旭说道，“松林先生今年意欲招几名机敏的童子，你写封信回去，将这件事办好。”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