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一个妙人
一场大战刚刚落下帷幕。
兖州军如潮水般退去。
见状，豫州军没有选择追击。
军队经过多场大战，已经非常疲惫。
如今兖州军退去，就代表着高阳郡彻底归豫州所有。
军营之中。
长孙飞雄松了口气，看向身侧的中年男子。
男子摇着手中羽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长孙飞雄笑道：“白先生，此战之后，我军是否奠定了胜势？”
白长风摇头：“为时尚早，徐州六郡尚且有两个郡还在兖州手中。只能说，我军占据着优势。”
徐州共有六郡七十二县，如今豫州掌握三郡，兖州掌握两郡，楚州掌握一郡。
而根据豫州与楚州的洽谈，只要豫州军攻下彭城，那么楚州掌握的承平郡就必须归还于豫州。
长孙飞雄说道：“白先生，你认为我军下一步的决策该如何调整？是追击收复新野郡和东海郡，还是南下攻占彭城，继而接手承平郡。”
白长风说道：“南下攻占彭城、接手承平郡。”
白长风解释道：“我军和兖州军为了争夺高阳郡，拉扯的时间太久了。兖州在新野郡和东海郡的防线早已完善，不可硬着头皮追击。
先把碗中的美味佳肴吃入嘴中，这才是最重要的。”
长孙飞雄颔首。
郑公送来的书信中也有所提及，需步步为营，从长计议。
白长风说道：“长孙将军，大军抵达彭城之后，驻扎在城外即可，不能莽撞攻城。”
长孙飞雄问道：“白先生，你担心纪锦洲？”
白长风说道：“纪锦洲已经同意前往豫州，在离开之前，他还需要配合我军表态。”
身侧一名将领疑惑道：“白先生，为何一定要让纪锦洲表态呢？徐州大部分豪族已经倒向我军，何必作秀呢？”
闻言，长孙飞雄和白长风不由得一笑。
为何执着于作秀，理由很其实很简单。
白长风说道：“胡将军，你有所不知。作秀不是为了拉拢徐州豪族，而是拉拢普通百姓。自赵武一统天下以来的历朝历代更迭，皆在佐证一件事，即得民心者得天下。
攻城略地之后，必定会安抚民心。秦王战略头角之后，向世人展现了其他安抚民心的手段。
百姓所求无非是一口饭，秦王干脆将土地分给百姓，并由官府出钱补贴百姓。”
白长风说道：“去年，在下与郑公促膝长谈一番后，郑公决定效仿秦州。”
另外一名将领震惊道：“郑公决定将土地分给百姓？！”
长孙飞雄和白长风嘴角微抽。?白~马*书-院′ `首~发\
将土地分给百姓，怎么可能。
先不说徐州豪族是否同意，单单是豫州内部阻力，就不可能实现促成这件事。
白长风说道：“土地还是太重要了。郑公的想法是在徐州设立官庄，招募百姓入官庄之内耕种土地。官庄负责百姓吃住，并返还三至四成土地收成。
另，还将在徐州设立官学，从民间招收适龄孩童入学。”
白长风接着道：“纪锦洲尚是徐州之主时，就曾效仿秦州颁布了诸多利民之策。若是纪锦洲愿意站出来表态，对往后豫州管控徐州有很大帮助。”
一众将领若有所思的点头。
待到众人散去，长孙飞雄低声道：“白先生，郑公不相信徐州豪族？”
白长风笑而不语。
长孙飞雄摇了摇头：“这些事情，本帅就不参与了。大军抵达彭城之后，便由白先生与纪锦洲接触吧。”
白长风颔首。
彭城，刺史府。
纪锦洲将豫州使臣送到府门之外，且目送着使者乘坐马车离开，才折返回到府中。
老管家迎面走来。
“吩咐下去，收拾家中物件。另，告诉家族那边，若是想跟随本侯前往豫州，收拾行李等待消息。”
“诺。”
老管家应下后，低声道：“老爷，收到了一封来自秦州的书信。”
纪锦洲点了下头，快步来到书房，从抽屉中拿出一封书信。
书信署名乃是秦州黑冰台。
过了会儿，纪锦洲看完了书信，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秦州并没有在信中给出任何承诺，甚至没有任何表示。
信中只是提到，若是纪锦洲愿意前往秦州，可安心在咸阳定居，成为富家翁。
纪锦洲对秦州的回复非常不满意。
哪怕徐州千疮百孔，他已经不是徐州之主，但是他还有些许后手。
若是秦州愿意帮助他，愿意接纳他，纪锦洲不介意将他的后手献给秦王。
可惜了。
纪锦洲叹气一声，脸上露出黯淡之色。
看来，只有前往豫州这一条退路了。
忽而，纪锦洲想到了什么，叫来老管家。
“王世仁此刻在何处？”
“回老爷，王郡守早已经赋闲在家，豫州和兖州皆派人上门招揽，奈何王郡守都拒绝了。”老管家说道，“听闻，王郡守决定继续留在东海郡。”
纪锦洲眉头紧锁，问道：“他既然拒绝了兖州的招揽，为何又继续留在东海郡？”
“老奴不知。`精·武*暁/税?蛧^ ·勉′沸?越,毒+”
纪锦洲烦躁的摆了摆手。
眼下，他亦是泥菩萨过河，何必烦恼其他人。
……
秦州，咸阳。
秦王府，后院阁楼。
韩紫苓还在坐月子。
在卧榻旁，放着一张小床。
韩紫苓看着正在熟睡的婴儿，脸上绽放着温柔笑容。
阁楼下，孟南汐和王诗涵代表韩紫苓接待来看望的臣子女眷。
王老夫人和孟老夫人坐上上首，分别拉着王诗涵、孟南汐说着体己话。
说来说去，两位老夫人还是希望两女能够尽早诞下麟儿。
两女低着头，美眸中闪烁着无奈之色。
大王出征在外，她们就是有想法也无法实现。
偏院中，韩巧儿正襟危坐。
吴贵带着紫云商行一众管事在汇报商行的事务。
韩巧儿坐在这里，只听不说。
结束之后，带着账册和集议纪要回去给到韩紫苓就可以了。
吴贵主要汇报的还是“贺喜”的事务。
为了庆祝韩紫苓诞下小公子，紫云商行在秦蜀灵三州乐善好施。
说到此事后，韩巧儿开口了。
“吴大伯，小姐说了，行善时限往后延长一个月。”
吴贵笑道：“往后延，自然是最好的，商行筹备了大量物资，哪怕是往后延长三个月也没有关系。”
韩巧儿连忙道：“那就延长三个月。”
吴贵神色一滞，而后一笑。
“若是延长三个月的话，需要重新制定相应计划了，而且还需要向官府求助。”
韩巧儿说道：“我可以去跟狄大叔说的。”
吴贵自然没有异议。
紫云商行本来就是王妃的。
王妃为小公子造势，吴贵心里反而更加高兴。
集议之后，一众管事来到吴贵身侧。
“吴管事，若是延长三个月，商行筹备的物资怕是不够啊。”
吴贵摆手道：“无妨，可向其他商行求助。这点面子，他们还是会给的。”
随后，吴贵说道：“立即联系其他商行，抽调物资。告诉他们，价钱可以较市面上提高一成。”
“好，我们这就去联系。”
很快，紫云商行筹集物资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咸阳城。
张连庆、苏宝成、何茂林等人立即找到了吴贵，纷纷表示可以将其商行在各州仓储的布匹、粮食以及茶果等抽调给紫云商行。
张连庆更是直接表示，抽调的物资只收取市价的七成。
张连庆带头之后，其他商人表示给予紫云商行优惠。
紫云商行在三州各郡行商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
须知，现如今秦州可就这么一位小公子。
而且，从韩王妃的地位也可以看出，小公子乃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
仅仅是这层身份，就足够众人巴结了。
吴贵接待完一众商人之后，又匆匆来到绮月阁。
众所周知，咸阳最好的戏班在绮月阁。
吴贵想请绮月阁的戏班去秦王府唱戏。
索菲娅·古萨尔在咸阳定居快两年多了，自然听说过吴贵的大名，更知晓其代表的是紫云商行。
紫云商行背后可是秦王。
索菲娅·古萨尔对着查娜说道：“将人带到三楼，我亲自接见。”
“诺。”
很快，查娜领着吴贵来到三楼雅间。
吴贵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索菲娅·古萨尔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见状，吴贵以为是索菲娅·古萨尔不同意，便连忙道：“阿露丝阁主，戏班唱戏的价格，尽管开口。”
索菲娅·古萨尔闻言，笑了笑，道：“吴管事误会了，绮月阁的戏班能够去秦王府唱戏，岂能收钱。戏班明日便可前往王府，只是小女子希望能够与王妃见一面。”
吴贵摇头道：“王妃尚在坐褥，不见外人，阁主换个别的要求吧。亦或是，待到王妃方便之际，再为阁主引见。”
索菲娅·古萨尔犹豫片刻后，便同意了。
她其实想见的是秦王。
如今秦王不在咸阳，倒也不是很着急。
吴贵走后，索菲娅·古萨尔陷入沉思。
查娜走过来，为索菲娅·古萨尔捶肩。
“郡主，你为何一定要见秦王呢？奴婢听闻秦王凶神恶煞，何必见呢？”
索菲娅·古萨尔笑问道：“你从何处听闻秦王凶神恶煞？”
查娜回道：“戏文中啊，还有很多说书人也说过。”
索菲娅·古萨尔抿嘴一笑。
定居咸阳之后，她们主仆二人逐渐融入了秦州，很多生活习性也跟大炎人相似了。
索菲娅·古萨尔说道：“戏文和说书人的话语，不过是哗众取宠，不可轻信。”
查娜转而问道：“郡主，那你认为秦王是什么样的人？”
索菲娅·古萨尔沉吟道：“是一个妙人。”
查娜蹙眉，有些茫然。
索菲娅·古萨尔没有继续纠结这一问题，而是问道：“帝国使团到何处了？”
查娜回道：“前段时日，尤利送来消息，使团最快五月上旬便可抵达拒北关。”
索菲娅·古萨尔颔首：“告诉尤利，使团抵达秦州之前，一定要回到咸阳。”
“诺。”
庆州，古道郡城。
议事大厅。
秦军众将齐聚一堂。
随着秦军占领椿林郡，宣告着庆州全境落入秦州之手。
今日召开集议，一是为了总结今年的战争，二是商讨接下来的部署。
在秦牧看来，今年能够如此顺利攻占庆州，精密的部署和运气占很大一部分。
军情处和黑冰台，以及封锁翠岳郡的骑兵居功至伟。
若是十万秦军的行踪早早暴露在并州军眼中，庆州局势真的不好说。
另外，为了强攻丰郡城，秦军伤亡着实太大了。
累积伤亡将近十万。
这是秦军自建军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战争。
秦牧沉声道：“阵亡将士的抚恤定要妥善安置，不可让将士白白牺牲。受伤将士，亦要谨慎安置。”
这句话，秦牧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但每次战后集议，秦牧还是会反复提及。
秦军之所以勇猛，原因有很多。
其中之一便是阵亡抚恤、受伤退伍的福利足够好，可以解决士卒的后顾之忧，所以士卒敢于拼命。
总结之后，秦牧开口道：“众卿，占得庆州之后，秦州横跨西北至中原，逐鹿天下的底气更加充足，但亦是面临着更加严峻的挑战。”
秦牧来到地图前，继而道：“整个中原地区，盘踞着并州、豫州、兖州及幽云四家势力，且实力均不弱于秦州。
从当前的局面来看，待到并州击退突厥，豫州从徐州之争中胜出，两家势力便会结盟上下钳制秦州。”
秦牧凝声道：“逐鹿天下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最快明年，秦州便要面临并州、豫州夹击的局面，且并州和豫州不会留手。”
说到这里，众人神情严肃。
以往，并州和豫州无法完全腾出手。
但明年不同了。
尚文益开口道：“若是秦州能够挺过并州、豫州的夹击，大炎北方将任由秦军驰骋，无人可以匹敌。”
尚文益继而道：“大王，这一个月来，臣反复思考过，以如今秦州的实力并不惧并州、豫州结盟。臣唯一担心的是幽云、兖州与并豫沆瀣一气。”
“故而，我军必须做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