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西漠
山谷幽深，瀑布如练。张九思盘坐于潭边青石之上，心神沉入识海。六色光轮缓缓旋转，中央的虚土之宫虽非实体，却源源不断地从遥远的不周山地脉祖源汲取着精纯的厚土本源，与其他五钥之力水乳交融，构成一个完美而强大的内循环。这种循环不仅极大地加速了他的修炼速度，更让他对寂灭本源的领悟每时每刻都在加深。
他尝试着调动这股力量。心念微动间，指尖一缕灰气萦绕，这灰气不再是以往单纯的死寂，其中竟隐隐蕴含着一丝造化生灭、轮回往复的意韵。他对着前方一块巨石轻轻一点，灰气掠过，那巨石并未崩碎或湮灭，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风化、腐朽，最终化作一抔充满生机的肥沃土壤，几株嫩绿的草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中钻出，摇曳生长，又在片刻后凋零、枯萎，重归尘土。整个过程的加速与演绎，仿佛在弹指间完成了一次小小的生命轮回。
“寂灭并非纯粹的终结，亦是新生的起点。六钥齐聚，方见轮回真意。”张九思若有所悟。他对自身道途的理解，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就在他潜心体悟之时，眉头忽然微微一皱，感应到了禁制之外传来的细微波动。
“公子。”青瓷的声音透过禁制传来，带着一丝凝重，“外面来了不少人，看服饰，似乎是巡天司，还有……太玄道宫和天机阁的人。”
张九思睁开眼，眸中六色光华一闪而逝，恢复了平静。他早已料到，与巡天司的冲突以及他取得“厚土”碎片（在外界看来）的消息，不可能瞒过中土这些顶尖势力。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快找上门来，而且阵容似乎不小。
“无妨，让他们进来吧。”他淡淡说道，挥手撤去了山谷禁制。
片刻后，十余道身影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之前在万法城有过一面之缘的巡天司执事长老厉北辰，此刻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看向张九思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忌惮，但更多的是某种有恃无恐。
与他并肩而立的，是两名气度非凡的中年修士。一人身着太玄道宫的星纹道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海，气息渊深，赫然是炼虚后期的大能。另一人身穿天机阁的云篆法衣，手持一柄玉尺，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灵动，仿佛能洞彻天机，修为亦是炼虚中期巅峰。
在这三人身后，还跟着七八名修士，分别来自三大势力，修为最低也是化神后期，阵容堪称豪华。
“张道友，别来无恙。”厉北辰率先开口，语气比起上次，少了几分霸道，多了几分公式化的疏离。
张九思依旧盘坐青石之上，并未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诸位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那太玄道宫的中年修士上前一步，打了个稽首，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贫道太玄道宫长老，玄玑子。这位是天机阁长老，天算子道友。我等此来，并非为寻衅，而是代表中土修真联盟，正式与张道友商谈界钥之事。”
天算子晃了晃手中的玉尺，笑道：“张道友神通广大，竟能从不周山祖源之地安然归来，并‘请’得厚土之力，实在令人钦佩。如今道友身负六钥，关乎寂灭之劫与万界存亡，此事已非道友一人之事，乃是我整个修真界，乃至诸天万界之大事。”
张九思面色不变：“哦？那依诸位之见，该当如何？”
玄玑子正色道：“联盟之意，是请张道友移步‘天道城’，联盟总部所在。届时，我太玄道宫宫主、天机阁阁主，以及联盟其他几位主事长老，将亲自与道友会晤，共商大计。界钥之力，需集合众智，方能发挥其应对大劫的最大效用。同时，联盟也将倾尽资源，助道友提升修为，早日完全掌控界钥。”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核心意思依旧未变——希望张九思交出界钥，或者至少接受联盟的“监管”与“合作”，将这股强大的力量置于联盟的控制之下。
张九思轻轻一笑，带着一丝讥讽：“若我不愿去呢？”
厉北辰脸色一沉，但碍于张九思之前的威势，不敢轻易发作。天算子依旧笑眯眯地道：“张道友，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虽强，但终究一人之力。联盟底蕴，远超你想象。更何况，寂灭之劫非比寻常，多一份力量，多一分胜算，何必固执己见？”
玄玑子也语气转冷：“张道友，界钥乃救世之物，非一人之私器。若道友一意孤行，罔顾苍生，恐怕会成为天下公敌。届时，即便道友神通盖世，又能与整个中土，乃至诸天万界为敌否？”
软硬兼施，威胁之意已十分明显。
张九思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玄玑子和天算子身上：“我与坤元之母一战，尔等可知晓？”
众人一愣，不明其意。关于祖源之地的具体情形，他们也只是通过一些秘术和推演模糊感知到有大战发生和厚土本源异动，细节并不清楚。
“坤元之母，秉承不周山意志而生，守护祖源，其力堪比合道。”张九思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与之战，借得厚土本源，立虚宫，成轮回。它已认可我执掌界钥之资格。”他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周身一股无形的场域缓缓扩散开来，并非杀气，却让在场所有炼虚境以下的修士瞬间如坠冰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连秉承天地而生的太古存在都认可了我，你们……又凭什么来质问我？凭什么觉得，你们比我，更懂得如何运用这股力量去应对寂灭之劫？”
“与整个中土为敌？”张九思嘴角的讥讽扩大，“若这中土皆是尔等这般目光短浅、只知争权夺利之辈，那与之为敌，又何妨？”
“狂妄！”厉北辰终于忍不住，怒喝一声。玄玑子和天算子脸色也彻底阴沉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等执行联盟法令，请张道友‘走’一趟了！”玄玑子冷喝一声，与天算子、厉北辰同时气息爆发！三道炼虚境的强大威压联合在一起，如同三座无形大山，朝着张九思狠狠压下！同时，他们身后那些化神修士也迅速移动，占据方位，显然准备结阵辅助。
面对这足以碾压寻常炼虚后期的阵容，张九思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冥顽不灵。”
他并未动用任何神通，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一步踏出，他身后的虚空仿佛扭曲了一下，一个模糊的、缓缓旋转的六色光轮虚影一闪而逝。
就是这看似简单的一步，那联合压下的三道炼虚威压，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墙壁，轰然溃散！玄玑子、天算子、厉北辰三人同时身体剧震，脸上涌起一股潮红，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们感觉自己的道则、灵力，在刚才那一瞬间，竟然有种要脱离掌控、自行瓦解湮灭的趋势！那是层次上的绝对压制！
而那些正在结阵的化神修士更是不堪，阵法尚未成型便被那股无形的寂灭轮回意蕴冲击，个个如遭雷击，东倒西歪，鲜血狂喷。
张九思没有再出手，只是目光淡漠地看着他们：“滚。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事者，想谈，可以，拿出诚意来。若再敢以势压人，我不介意让中土联盟，换一批主事之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在玄玑子等人脑海中炸响，带着直透神魂的寒意。
玄玑子三人面色惨白，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他们终于明白，之前对张九思实力的评估，错得有多么离谱！此人的实力，恐怕已经超越了炼虚境的范畴，触摸到了那传说中的合道边缘！绝非他们所能抗衡。
“我等……告退！”玄玑子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再也顾不上颜面，带着一众狼狈不堪的手下，仓皇退出了山谷，化作数道流光瞬息远去。
山谷内恢复了宁静，只剩下瀑布的水声潺潺。
青瓷走到张九思身边，轻声道：“公子，如此一来，算是与联盟彻底撕破脸了。”
张九思望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无妨。妥协换不来尊重，唯有绝对的实力才能。经过此事，他们才会真正坐下来，平等地与我对话。而且……”
他顿了顿，感应着识海中那与遥远永恒方舟愈发清晰的共鸣：“时间不多了。寂灭之劫的阴影正在逼近，我没太多时间与他们虚与委蛇。必须尽快找到剩下的界钥。”
根据六钥循环的感应，下一块碎片的方向，指向了中土极西之地，那片被称为“万佛之域”的古老疆土。据说那里佛门昌盛，与中土主流的道法神通迥异，充满了神秘。
“准备一下，我们去西漠，万佛之域。”张九思做出决定。
数日后，关于张九思轻描淡写击退联盟三大势力联合队伍，并疑似拥有媲美合道战力的消息，如同风暴般传遍了整个中土高层修真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原本一些对界钥还抱有觊觎之心，或想采取强硬手段的势力，纷纷偃旗息鼓，开始重新评估与张九思的关系。
而此刻，事件的主角，已经带着青瓷，离开了不周山地界，踏上了前往遥远西漠的旅程。等待他们的，是陌生的佛国，是新的界钥线索，以及那笼罩在诸天万界之上、愈发迫近的寂灭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