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权臣摆烂第三十一天 自从他醒来已经足足七天,谢清碎都没有能走出皇宫......
“……”
谢清碎唇瓣翁动一下。
一时没能说出话。
如果可以的话,他一个也不想选。
萧烛似乎并没有立刻逼迫他回答出来的意思,见他沉默不语,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动。
就那么维持着一个挨得极近的距离,侧头看着谢清碎,眼底一片晦暗。
幽深的黑眸一错不错,撞进谢清碎浅色琥珀般的眼瞳。
萧烛从谢清碎干净清透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高大的身躯落入其中,看不清面容,身影也被光线折射得微微扭曲。
黑僮僮如同一个鬼影。
萧烛看了片刻便移开眼,伸手揽起谢清碎垂到耳边的一缕发丝,凑到唇边。
鼻端嗅到谢清碎发梢散发出的晦涩药香,和房间中盈满的药味儿一般无二,只是很轻微地熏染了一点谢清碎本身的味道。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气息,非要找些与之相似之处的话,大约有些像雨后的竹林。只是比那个还要淡薄,只有离得极近时才能闻到些许,极力汲取,才能将一丝半缕留在肺腑间。
但只要抽离片刻,这好不容易捕捉到的气息又会很快散开。
就和这味道的主人一样。
即便已经算无遗策、穷尽人力,也总有办法轻易从指间溜走。
看上去是雨天雪地里一折就断的枯竹,却比无形的风还难抓住
稍不注意,便会被这阵风丢在原地。
……
萧烛嗅了片刻,把一些黏在谢清碎脸颊边的发丝拨开,直起身,退回到原来的姿势。
抬首时面上的异状已经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伸手重新拿起放到一旁的粥碗。
舀了一勺,送入自己口中尝了口,淡淡道:“放凉了,再让人去盛一碗。”
谢清碎看着他。
从他耳边起身后,萧烛又恢复了平日冷静淡漠的模样。
俊美面孔上是一贯的沉凝,喜怒都不显于形色,沉稳自持。
只那双暗沉漆黑的眸子,隐约残存着一丝端倪。
仿佛之前那些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些堪称离奇的“提议”,以及那一瞬间掩盖不住从壳子里泄露出的阴郁气息,只是谢清碎刚醒来,脑袋不清醒产生的幻觉。
但他知道不是。
因为方才萧烛话音刚落,系统也在谢清碎脑海中发出呆呆的声音:“呃——”
系统:“他在说什么?”
谢清碎:“……?你能听到?”
系统:“……”
为了保障宿主权益,任务系统全部装载了隐私保护系统。
一旦触发涉及隐私的部分,除非宿主要求,否则系统会自动切断对宿主的监控权限。
堪称非常具有人道主义关怀精神。
但萧烛刚刚说的那些话。
虽然内容令人心神震荡,但用词还真没有什么出格之处。
就成了防护机制的漏网之鱼,不小心被系统给听到了。
大概是因为太惊讶了,系统都忘了自己还在因为宿主突然改变主意的事生气。
系统心虚道:“不好意思!我马上就给主系统发一份报错,反映‘隐私防护程序’的bug!”
“但是,”系统的电子音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思考:“但是,这个——这位老实的工具人先生,他原来是这样的人设吗?”
系统近日隐约领悟到了一点点,关于人类的“感情”。
但还极其浅薄,仅限于和朝夕相处的宿主,能互动一二。
谢清碎也是第一次知道,系统对萧烛的评价,竟然是“老实”这么……难以形容的词语。
不能说完全相反,只能说压根八竿子打不着。
大约是由于系统只关心任务的事。
并不像这世上的其他人一样,震颤于萧烛俊美冷肃的外表,恐惧他怀抱的滔天权势与野心。
系统读不懂那些波涛暗涌、冷漠隐忍,彼此含着血味儿的试探,与隐而不发的危险,它只是简单粗暴地凭借人切切实实的言行,做出属于一个制式化程序的判断。
——所谓论迹不论心。
在它看来,萧烛不仅在帮助他们任务作弊上做出了卓越贡献,并且从不作妖,给谢清碎增添额外的麻烦,很多时候还能把它的宿主照顾得很舒适,堪称完美工具人,非常令人省心。
这样看来,评价一句老实,以系统看来,并没什么不对劲。
谢清碎觉得好笑过后,不由又有些异样。
谢清碎从一开始就清楚。
身处局中,即便他自诩挣扎,却也会不可避免地被俗世迷雾侵染,并不能旁人清醒明目多少。
但从没有一刻这么分明地觉得。
某些东西,他还没有一个对人性和感情一知半解的系统看得清楚。
……
萧烛朝开口叫人,重新盛一碗热粥过来。
谢清碎回过神,从思绪中抽离,轻声阻止:“……不吃了。”
一动不动的躺了那么久,刚从休眠中醒来,确实吃不下太多。
——说起来,他到底昏迷了多久来着?
萧烛端着碗,扣着边沿的指节微不可查收紧:“先前都没吃进去多少东西。”
……昏迷的时候,人是很难吃的进去东西的。
谢清碎仍是摇摇头,“吃不下。”
他原本食量就不大,能吃下大半碗,真的不少了,久未进食的胃部甚至有点微撑之感。
他的身体已经被系统能量维修好,其实并不会像真正昏迷之人那样,因为久未进食,陷入醒来后极度的饥饿。
如果不是萧烛一勺一勺的喂到他嘴边,谢清碎都不太想吃。
萧烛见他确实不愿意,沉默片刻。
似乎也是不想再提起谢清碎无知无觉躺在床上、连东西都喂不进去的那段时间,没再说什么。
他将碗放到一旁。
如果忽略碗身已经裂开的一道细微裂缝,倒是很平常。
谢清碎脑子仍有些迟钝,朝外面的方向扫了眼,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宫中寝殿格局大多很深,外殿套着内殿,一座宫殿就如同一个深重的牢笼,又隔了无数屏风和青纱软账,一层层遮得严严实实。
从内室根本望不见屋外天光。
萧烛说:“丑时一刻。”
也就是半夜一点出头。
这在古代是个十分阴间的时间。
这时没有廉价又普及的电力,支撑人们在天黑以后用点亮城镇,继续夜晚的活动。
于是人们普遍休息得早,起得早。所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晚上十点就算是现代意义上的半夜了,谢清碎从前和萧烛鬼混,一般也就是这个点。
而这时候的半夜一点,换算下来,和现代人生活节律中的凌晨三四点差不多。
这时候醒着的人,不是在猝死,就是在猝死的路上。
“……”
谢清碎没问萧烛为什么这个点还跟个鬼魂一样不休息、来他床前转悠。
谢清碎沉默一会儿,问:“我……睡了多久?”
萧烛黑眸凝沉,好似划过什么,声音低沉,回答了他的问题:“十三日。”
谢清碎呼吸一滞。
这个时间,比他想象中要久。
他还以为一两天就能醒了。
应当是这具身体破损得太厉害了,即便系统能量可以修复,也要花费大量时间。
谢清碎眼底浮着一点不明显的怔然。
他其实一直到现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失去意识前只来得及让系统帮他留下,然后再睁开,就无缝衔接到了现在。
在他的观感中,时间只过去了很短。
整个过程中,谢清碎其实没有多少反应和思考的时间。
留下只是一句话的事。
可是留下之后,要面对和处理的,远远不止这一句话。
谢清碎不算是个很固执的人,但也极少打破自己的计划,尤其是这种,都走到最后一步了,又反悔全部推翻的冲动。
先前所有的伪装与设计好的善后都被打破。
掩盖不住的马脚露在外面,连个处理的思路都还没想到。
光是他这副莫名其妙好起来的身体,就够令人头疼的了。
就算这个时代的大夫能力不如后世科技那么精确,但也不至于连一个只剩一口气的死人,一夕之间变得活蹦乱跳、沉珂尽愈都看不出古怪。
这个时代封建蒙昧,怪异现象极易攀扯到鬼神不详之事。
谢清碎暂时还没想到能完美解释的方法,类似大自然的奇迹这种原因,糊弄下别人可以,但对萧烛大概是没什么效用的。
这种体验与他而言称得上新鲜。
即便客观来说,谢清碎的脑袋很好用,面对这个境地,仍需要再好好思索打算一番。
但出乎意料地,烂摊子归烂摊子,谢清碎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
连眼前男人掩盖不住泄露出的异样端倪,也只能让他想到。
十三天,确实太久了。
难怪连萧烛这么能忍的性子,都忍不住失控。
系统谨慎地问:“宿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人不会是脑子突然坏掉了吧?还是被别的系统夺舍了?里面换了个人。”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不对,不应该啊,一个任务世界按照规则只能投放一个系统,况且也没检测到别的系统信号,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系统换了个思路,搜罗出“范进中举”的典故,试图类比:“难道是因为造反成功,太高兴了,导致脑子坏掉了?”
谢清碎哭笑不得:“……都不是。”
他定了定神,安抚分析程序陷入错乱的系统:“没关系,我心里有数,会处理好。你最近辛苦了,去休息吧。”
……
然而七天后之后,谢清碎发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轻易了。
或者说,低估了他昏迷十三天对萧烛的刺激程度。
自从他醒来已经足足七天,谢清碎都没有能走出皇宫。
准确地说,是连住着的这座宫殿,都没有走出去过。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王爷究竟有没有胆子搞小黑那个啥(。
-这章重写了两遍,写的快看见走马灯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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