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朱墙一见生财瞄

第445章 问心无愧2

房中寂静异常。

连庭院内孩子玩闹的欢笑声,于此刻听来都是刺耳的。

顺妃看着知笙瞬间失色的面容,自顾自地往下说:

“消息一早传回宫中,一个月前人已经下葬了。臣妾实在不忍看您一直被蒙在鼓里,所以才斗胆将真相告诉您。”

知笙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猛地从喉间涌上,如同生生咽下了一枚黄连,苦涩迅速弥漫至四肢百骸,堵得她胸口发闷,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而相较于知笙的震惊,云熙似乎并不为这消息所动。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知笙身上,生怕她被这噩耗激出个三长两短。

直到一个不经意间,云熙的目光与站在顺妃身后的宝玲撞上。

彼此只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汇,云熙扶着知笙坐稳后,忽而几步冲到顺妃面前,高声喝道:

“顺妃娘娘!您在这儿空口白舌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么大的事,皇上怎么可能瞒着皇后娘娘?”

顺妃唇边牵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是皇上要瞒着不许人告诉皇后,你又何苦要怨我?”

“满口胡言!”云熙向来最重宫规体统,眼下怕是护主心切,竟气急攻心,不管不顾地伸手用力推搡了顺妃一把。

顺妃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一条腿上,骤然被大力一推,重心顿失,整个人猛地向后踉跄去。

若非宝玲搀扶得紧,她几乎就要被推倒在地。

“够了!”

知笙一声厉喝压下了殿内的哄闹。

她仰起脸,容色不见悲戚,只定定看着顺妃:

“皇上既不让本宫知晓,你却偏要跑到本宫面前,说得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李语芙,究竟安的什么心?”

顺妃稳住身形,毫不避讳地迎上知笙的目光,

“臣妾能安什么心?不过是不愿看娘娘您被人蒙在鼓里罢了。”

知笙心头泛起汹涌的酸楚,却是强忍着分毫不显,只道:

“你无需与本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且收一收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心思。本宫不管你从哪里捕风捉影听到了些什么,但本宫告诉你,本宫的身子好得很,本宫也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与皇上产生任何嫌隙。”

她沉下面孔,声音陡然转厉,

“李语芙,你给本宫听清楚了。在这后宫之中,你最好学会什么是真正的安分守己。否则,本宫会像当年对待绮梦那般,将你的孩子也从你身边带走!

绮梦最终还能得回允谦,但你大可以试试,若真有那一日,你的盈月日后还会不会认你这个母妃!”

顺妃静静地看着知笙。

在她的印象里,知笙似乎从未对她说过如此不留情面的重话。

即便当年她背主求荣,知笙也是一味劝着她与绮梦将误会说开了去,从未因为她是婢子上位而看不起她。

越是想起往日那些知笙待她的点滴温和,顺妃就越发像是生吞了一瓣香橼,酸涩苦楚自从心口蔓延至眼底,灼热刺痛,几乎要逼出泪来。

她闭上眼,缓一缓情绪。可口中却还是道:“臣妾自会守着盈月过好自己的日子,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说完再不看知笙一眼,转身就走。

她腿脚本就跛着行走不便,此刻于庭院积雪中,却像是背后有恶鬼追赶似的,深一脚浅一脚,近乎是逃也似地跑出了凤鸾宫。

如此刚跨出垂花门,差点与匆匆而来的南瑾迎面撞个满怀。

南瑾见她神色有异,不由得蹙紧了眉头,“这大雪天的,你腿脚不好,不在自己宫里好生将养着,跑到皇后娘娘宫里来做什么?”

顺妃敛正容色,扶了扶有些歪了的发钗,笑着说:

“前儿个皇后娘娘体恤,特意叫人送了护膝给本宫,本宫自是得来当面谢过娘娘恩典。再者也是想着许久未见娘娘,心里实在惦记得紧,今日得空便过来探望探望。”

南瑾狐疑地打量着她,正要开口细问,手背却骤然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冻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低头看去,才见是宸轩不知何时跑了过来,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小手指着庭院里堆起的那个歪歪扭扭的雪人,兴奋道:

“瑾娘娘~瑾娘娘!你瞧!我堆的雪人!厉不厉害?”

南瑾只得暂时按下心中的疑虑,勉强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蹲下身摸摸宸轩冻得冰凉的小脸蛋:

“哇!是轩儿堆的吗?可真好!比瑾娘娘宫里堆的那个还要好看些呢~”

却在这般低头哄孩子的片刻功夫,再抬头时,顺妃已经由宝玲搀扶着迅速越过了她,径直走向停在宫门外的暖轿。

轿子很快被抬起,摇摇晃晃地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宝玲跟在轿旁,待走远些,隐约听得轿内传来低低啜泣声。

她听得揪心,忍不住隔着轿帘低声劝道:

“娘娘这又是何苦?您本可以不......您今日这样把话都挑明了,瑾妃娘娘协理六宫,又深得皇上宠爱,往后在这宫里,哪里还能有您的好日子过?”

轿内的啜泣声似乎停顿了一下。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宝玲以为顺妃不会再回答她时,

才恍惚听到轿内飘出一声极轻的喃喃自语,

“我只知道我做了对的事,我问心无愧。至于旁人会如何怨我,我都不在乎。”

这日后来,南瑾担心的事似乎并未发生。

她去内殿见了知笙。

来时,知笙正坐在暖榻上,手中拿着一件缝制了一半的正红色小儿衣。

见南瑾进来,知笙动作自然地停下针线,随手拿起旁边一个柔软的靠枕,轻轻盖在了那件衣裳上。

再抬头时,脸上已是盈了温和的笑意,“不是说了外头风雪大,让你好生在宫里待着不要走动吗,怎么不听?永馨可好些了?”

南瑾笑着走近在榻边坐下,

“永馨喝了药睡下了,烧也退了点。”

她目光随意瞥了一眼被靠枕盖住的位置,打趣道:

“姐姐这是在给宸轩赶制年节的新衣?”

这宫里头,唯有皇后所出的嫡子才能名正言顺地穿戴正红一色。

知笙方才下意识地遮挡,大抵是怕宸轩和南瑾一起进来时瞧见,反倒失了来日惊喜。

知笙闻言也不否认,只是笑着说:“那孩子挑剔得很,总缠着我,说只有我亲手做的,穿在身上才更叫他欢喜。”

南瑾见她神色如常,心下稍安,又问道:

“再十来日就是除夕了。今年各地灾情总算有所缓解,但终究是流年不利。皇上的意思是,今年就不大宴群臣了,只遍邀宗室王公贵胄,在宫里好生操办一番。一来图个喜庆吉利,二来也可节省些开支。除夕那日的宫宴,姐姐会去吗?”

知笙瞧着兴致并不高,语气淡淡道:“再看吧。身子若好些便去坐坐。”

后来姐妹二人又闲话了许久,

南瑾陪着知笙用了晚膳,见天色已晚,心里又惦记着永馨,这才起身告辞。

云熙送她到至宫门时,她才问道:

“顺妃今日来,没跟姐姐乱说话吧?”

云熙一脸茫然,不解道:“不过就是和皇后娘娘说些家常话,瑾妃娘娘何出此言?”

见云熙全然不知,南瑾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只交代说让她费心照顾好知笙,这才乘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