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倾尽所学
冰冷的潭水浸透了衣衫，刺骨的寒意让昏迷中的穆青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冷的海底，沉重而模糊。
就在这时，一声声带着哭腔、饱含焦急与恐惧的呼唤，如同穿透层层迷雾的微光，执着地钻入他的耳中。
拉扯着他即将沉沦的神智：“穆哥哥……穆哥哥……你醒醒……穆哥哥……”
带着哭腔的、焦急万分的呼唤，如同穿透重重迷雾的微弱星光，终于将穆青沉沦的意识艰难地拽回现实。
眼皮仿佛坠着千斤巨石，每一次掀动都耗尽力气。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由模糊渐渐清晰。
一张挂满晶莹泪珠的俏脸，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与未褪的恐慌，猛地撞入他的眼帘！
是顾婉婉！是他的婉婉！是他此生最牵挂、愿以性命相护的义妹！
“婉……婉……”穆青喉头干涩，试图发声，却只溢出破碎的气音。
他想抬手抚去她脸上的泪痕，手臂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剧痛也随之传来。
【主人！别只顾着哭啦！穆小将军这条手臂再不包扎，伤口溃烂化脓，可就麻烦大了！】
青青焦急的声音如同小锤子，同时敲进两人的识海，瞬间打破了劫后余生的悲喜交加。
青青的意识扫过穆青那条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手臂，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幸亏在入水的千钧一发之际，它拼尽全力调动了护主灵力。
在两人身周凝聚了一层薄而坚韧的防护罩，极大地缓冲了入水的冲击力和潭底的暗流碎石。
否则，以穆青当时的状态和那条手臂承受的巨大冲击，怕是真的要……它不敢再想下去。
顾婉婉听到青青的警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从巨大的悲伤和失而复得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她猛地吸了吸鼻子，胡乱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坚定。
“穆哥哥，你先别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后的沙哑，却异常沉稳。
她迅速从贴身的荷包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玉瓶——那是叶宁安特意给她配的保命丹药。
她倒出一颗散发着清苦药香的褐色药丸，动作轻柔却利落地托起穆青的头，小心翼翼地喂入他口中。
又解下腰间的水囊，凑到他唇边，喂他喝下几口清冽的潭水送服。
“你坚持一下，我去找草药！”顾婉婉将穆青小心地安置在一块相对干燥、避风的大石旁，用他脱下的湿透外袍垫在他身下。
随即，她像一只敏捷的小鹿，冲向潭边湿润的草地和峭壁下的灌木丛。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片叶子，凭借这段时间随军和在哀牢山向岩旺圣女学习的草药知识。
迅速辨认出几株具有止血、消炎、镇痛功效的草药——茜草、三七、白芨……她毫不犹豫地将它们连根拔起。
回到穆青身边，顾婉婉顾不上处理自己湿冷的衣衫和满手泥污。
为了让药效能更快发挥，她模仿着叶宁安处理紧急外伤时的手法，将那些草药仔细地放入口中，用牙齿用力咀嚼起来！
瞬间，难以言喻的苦涩、辛辣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充斥了整个口腔，刺激得她眉头紧皱，胃里一阵翻腾。
但她死死咬着牙关，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用力地咀嚼着，直到将草药嚼成黏稠细腻的药泥。
苦涩的汁液顺着喉咙滑下，她的舌尖都麻木了，却一声未吭。
【嘶……主人！您这处理外伤的手法……太娴熟了！】
青青在识海中看得又心疼又震惊，【这草药配伍也恰到好处！看来这段时间的随军御医经历，没白吃苦！】
青青忍不住感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主人您……当真是脱胎换骨了！】
顾婉婉无暇回应青青的感慨。她捧着那团散发着浓烈草腥气的药泥，快步回到穆青身边。
然而，就在她准备俯身为他处理那血肉模糊、白骨隐现的伤口时，异变突生！
穆青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原本苍白的脸颊迅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紧闭双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口中发出含糊不清、充满痛苦的呓语：
“婉婉……别……别去……我来迟了……不要……不要接旨……不要……自……不要自戕……”
那声音破碎、绝望，带着穿越时空般的巨大悲恸，仿佛陷入了某种无法挣脱的梦魇。
他滚烫的手无意识地抬起，在空中徒劳地抓握着，仿佛想抓住什么逝去的幻影。
顾婉婉的心猛地一沉！穆哥哥也忆起前世情愫了！
看着他因高烧而痛苦扭曲的面容，听着那令人心碎的呓语，顾婉婉不再犹豫。
强压下眼眶的泪水，迅速而轻柔地将那冰凉苦涩的药泥，小心翼翼地敷在他手臂狰狞的伤口之上。
药泥触及皮肉，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穆青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呓语声更加急促混乱，却始终围绕着那个名字——“婉婉……对不起……婉婉……”
顾婉婉一边用撕下的干净衣料为他仔细包扎，一边紧紧握住他那只没有受伤、却依旧滚烫的手。
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地在他耳边低语：
“穆哥哥，我在！婉婉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你坚持住……坚持住啊……”
篝火在寒潭边跳跃，驱散着夜的寒意和深涧的湿冷。顾婉婉守在穆青身边，一夜未曾合眼。
她那双原本清澈灵动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写满了疲惫与挥之不去的焦虑。
她已倾尽所能。
止血药丸喂下了，高烧用冷敷的湿布巾一遍遍擦拭额头和脖颈，终于退了下去。
手臂上那狰狞的伤口，被她用嚼碎的草药泥仔细敷好、包扎妥当，换下的染血布条堆在一旁。
她甚至冒险去潭边浅水处摸了几条小鱼，熬了清淡的鱼汤，一点点喂他喝下，补充体力。
然而，一夜过去，晨光熹微透过山洞缝隙洒落，穆青的体温已然恢复正常，手臂伤口的血也彻底止住，甚至开始有微弱的愈合迹象。
可那双曾锐利如鹰的眼眸，却依旧紧紧闭合。
他呼吸平稳绵长，却仿佛沉溺在另一个无法挣脱的世界，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沉痛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