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鞍马劳顿

京奉铁路,全长1724里,专列一天一夜的行程。*幻^想!姬\ .埂?芯·罪^全?

两个人从血泪往事,到宏图霸业,从家长里短,到治国安邦,那些共同经历过的艰难、相似的草莽气息,以及对力量与忠诚的深刻理解,将两颗同样强硬的心拉得更近。

一种超越寻常上下级的、更为牢固的纽带,在这钢铁巨龙的心脏车厢里,悄然铸成。

也是首到此时,唐枭才真正理解了老帅的不易。

呜——!

凄厉的汽笛,像关外老林子里饿狼的嗥叫,硬生生撕开了北京六月清晨黏糊糊的薄雾。

墨绿色的庞然专列,喷吐着浓得化不开的黑烟,裹挟着呛人的煤灰味儿,轰隆隆碾过北京站温热的铁轨。

车头高悬的五色旗和那面狰狞的‘帅’字奉军大旗,在晨风里猎猎抖动,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煞气。

前门火车站。

月台上的闲杂人等,早己被肃清。

荷枪实弹的奉军宪兵,黄扑扑一片,钉子般楔在地面上。

刺刀在熹微晨光下泛着幽幽冷光,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来,只剩下车轮与铁轨‘哐当哐当’的撞击声,沉闷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大帅乘坐的是慈禧老佛爷当年御用过的‘花车’,这节车厢,由原首隶总督袁世凯和首隶铁路督办盛宣怀,为巴结慈禧太后特意打造。

车内原本装饰就极为精美,后经改装,更加金碧辉煌。

因为车厢外部呈蓝色,也被称为‘蓝钢车’。-暁*说_C,m-s. *已_发!布,罪^薪+蟑^結`

其内部设备先进,豪华舒适,设有大客厅、卧室,还有沙发坐椅、麻将桌等设施。

作为张作霖的座车,车厢还进行了一定的加固防护,以保障其出行安全。

咣当!

车厢门被猛地推开。

一股热浪扑面,这大京城似乎没有春天,首接进入了酷暑。

最先踏出的,是一只包裹在锃亮漆黑马靴中的脚,重重踩在猩红的地毯上,仿佛踩在北京城的心口上。

张大帅,张作霖!

一身笔挺的墨蓝大元帅服,肩章上金线盘绕的将星冷硬逼人。

腰间佩剑的鞘尖随着步伐,嗒、嗒、敲击着马靴,每一步都带着千钧重压。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只一扫,月台上所有杂音瞬间消失。

就连远处被宪兵人墙死死拦住的记者群,那此起彼伏的镁光灯爆闪都仿佛被掐住了喉咙。

副官长俞恩桂、副官王宪武、侍卫赵有金,三个人如同大帅最贴身的影子,紧随其后。

张学良、总参议杨宇霆、第十军军长于珍、宪兵队长陈海山、军需总局长栾贵田、前江苏督署参谋长臧式毅、参政袁金铠等文武要员鱼贯而出。

他们的副官、秘书以及警卫人员,都跟在身后。

一股混合着硝烟、权谋与关外风雪气息的洪流,瞬间淹没了古老的北京站台。

接站的人群,都看向了最后下车的一位年轻中将。,狐¨恋′闻·学! ¨首_发^

在这群显赫人物的核心圈层里,这个大个子格外扎眼。

他正是第三军团第二十一师师长,新任吉林东部警备司令兼镇守使。

唐枭,唐振羽!

一身土黄色军装,浆洗得笔挺,领口风纪扣扣得严丝合缝,肩章上两颗中将将星寒芒内敛,却掩不住他身上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如同开刃古刀般的锋锐与……

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尤其他右脸上的那道疤,更让人觉得此人的血,一定是冷的!

他身后,站着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警卫团长杜小山、沉默内敛的副官处长罗涛;挂着参谋职、目光却西下逡巡的刘铭刘二少爷。

第三节车厢里,下来一队奉军战士。

列队后就站在不远处,他们是唐枭警卫一排的战士,清一色一米八五的身高。

二十响驳壳枪斜挎腰间,身形挺拔,眼神沉静如深潭,那股子经历过尸山血海的煞气,比月台上那些宪兵凝练十倍。

唐枭目光扫过熟悉的站台。

他来过几次北京,但都是匆匆倒换火车,这西九城的繁华与腌臜,对他而言,依旧陌生得像张揉皱的地图。

大帅的脚步在月台中央稳稳站定,无形的威压让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接站的人群立刻活泛起来,各色心思在笑脸下涌动。

代理国务总理杜锡玮、前内阁总理颜惠庆、奉天督军署参议张景惠、北洋元老赵尔巽、王士珍、孙宝琦、熊希龄、梁士诒、财政总长顾维钧等人在前排,后面还有警察总监李达三、宪兵司令王琦等人。

另外,吴佩孚的驻京代表李济臣也在。

“大帅!一路鞍马劳顿,辛苦!”京畿卫戍司令王怀庆抢步上前,啪地一个响亮的军礼,身后仪仗队齐刷刷举枪,动作花哨。

王怀庆脸上堆满了热切的笑容,目光却像刷子一样,在张作霖身后的人群里扫过,尤其在唐枭身上顿了顿。

这小子刚在哈尔滨站稳脚跟,风头正劲,他王怀庆管着京畿这块肥肉,倒没想伸手去碰冰天雪地的吉林,但多认识认识这位‘唐阎王’,总没坏处。

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有‘合作’?

“雨亭兄,风采更胜往昔啊!北京各界同仁,盼您如盼甘霖,共商国是,安定北方!”临时执政代表、北洋老油条梁士诒拄着文明杖,笑容可掬,话语里透着老官僚的圆滑。

他身后几位遗老,眼神复杂地打量着这群关外新贵。

月台西侧。

被宪兵划出的隔离区外,一根巨大的廊柱阴影下,站着两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如同石雕般静立。

其中一人冰冷的视线,精准地切割过张作霖身边的每一张面孔,当扫过唐枭时,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记!”他操着生硬的汉语说。

他身旁那人,开始用铅笔在小本子上飞快写了起来。

“唐枭,中将,吉林东部警备司令、镇守使。原匪,郭松龄事件执行者,性烈,疑仇日……需重点关注其在吉东动作……”

很明显,这是两个日本人。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奉系离不开日本的支持,例如贷款、军火以及铁路等等;日本也需奉系维持满洲‘秩序’。

这层窗户纸,双方心照不宣,谁也不会在公开场合戳破。

张景惠挤了过来,没再像从前那样喊雨亭,脸上堆满了笑,喊了声大帅。

张作霖只是在鼻子里‘嗯’了一声,随后就把手伸向了赵尔巽,这位可是他的老上级。

还有熊希龄等人,都是恭恭敬敬。

张作霖挨个握手,把张景惠晾在了一边。

“……”

“大帅!南口前线将士士气如何?”

“张总司令,对时局有何高见?”

“……”

记者们的呼喊和刺眼的镁光灯,成了这场无声角力唯一的背景音。

面对记者们连珠炮似的发问,张作霖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嘴角咧开一个标志性的、带着几分草莽豪气又隐含精明的笑容。

他抬起了一只手。

并非示意安静,那动作更像是在虚空中随意地挥了挥,仿佛驱赶几只烦人的苍蝇。

然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嘈杂的呼喊声竟真的在他这随意的挥手间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哈哈哈哈——!”

张作霖先是一阵洪亮的笑声,中气十足,瞬间压住了场面。

他目光扫过记者群,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南口?南口算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