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马佳·宁聂里齐格28

渐渐地，廊下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胤祉清朗又带着急切的声音在回荡。

他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刚才那几乎要擦出火花的暧昧气氛，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

他快步走到宁聂里齐格面前，那双总是盛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有些慌乱的身影。

“宁聂里！你可算又进宫了！”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上次都没见到你。怎么这么久没来？我都……我都有些想你了。”

小时候那个说话磕绊的少年，如今早已口齿伶俐。

唯有在她面前，那份依赖和亲近丝毫未变，甚至因为年岁增长，那份思念变得更加直白而缠人。

他像是要把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开始絮絮地讲述最近发生的事：

“前几日太子哥哥考校功课，问了个极刁钻的问题，幸好我前些日子刚好看过那本杂记……”

“御兽苑的那只白孔雀开屏了，尾巴漂亮极了，我想着你肯定喜欢，本想叫你来瞧，谁知你一直没进宫……”

“还有还有，我新得了一本前朝的棋谱，里面的‘镇神头’一式精妙得很，等你下次来，我们一起研究好不好？”

他事无巨细地分享着，又不停地追问她：

“你呢？宁聂里，你最近在家做什么？有没有看什么有趣的话本子？”

“莫德里那小子还总抢你点心吗？下次我帮你教训他！”

“我送你的那对叮当镯，你喜欢吗？怎么不见你戴？”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仿佛要将她不在身边的每一刻都填补上。

胤褆抱着手臂靠在廊柱上，偶尔插一两句话，试图将宁聂里齐格的注意力拉回来：

“呵，太子也就书本子上厉害些。”

“那孔雀又不是天天开屏，有什么稀奇。”

然而，他和宁聂里齐格之间那若有似无的、刚刚差点酿成大错的暧昧气氛，却像一层透明的屏障，隔在了三人之间。

胤祉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敏感地察觉到，宁聂里齐格回应他的时候，眼神总会不自觉地、飞快地瞟向大哥；

而大哥虽然看似随意地站着，那目光却像黏在了宁聂里身上一样，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滚烫的占有欲。

还有他们两人那都未完全褪去红晕的耳根……

刚才他到来之前，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一种细密而尖锐的恐慌，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上了胤祉的心。

他大概看出了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只能徒劳地、更加密集地用话语包围住宁聂里齐格，仿佛这样就能隔开那令他心慌的暗流。

时间在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气氛中流逝。

终于，宁聂里齐格看了看天色，小声说：“我……我该出宫了。”

胤褆立刻站直身体：“我送你到宫门。”

“等等！”胤祉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看向宁聂里齐格，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宁聂里，我……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就一会儿，好不好？”

胤褆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目光在弟弟和宁聂里齐格之间转了转，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看着胤祉那明显带着不安和坚持的眼神，他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这是他一父同胞、自幼一起长大的三弟……他心底叹了口气，压下那点不情愿，对着宁聂里齐格点了点头：“我去前面等你。”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宁聂里齐格一眼，才转身大步离开，将那方小小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廊下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秋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胤祉看着宁聂里齐格，刚才强装出来的活泼和话痨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几乎可以说是忧郁的神情。

他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宁聂里……你……你是不是……已经决定要和大哥在一起了？”

宁聂里齐格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她脸颊“唰”地一下又红透了，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这副羞窘难言、默认般的姿态，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胤祉眼中最后一丝希冀的光。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巨大的难过和失落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近乎莽撞地、紧紧地将宁聂里齐格抱进怀里，手臂收得紧紧的，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宁聂里……宁聂里……”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再也压抑不住的哭腔和卑微的恳求，

“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放弃我？我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我对你的爱……没有大哥多也没关系……你和大哥在一起……也没关系……只要别不要我，好不好？”

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语无伦次地哀求着，甚至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尊严：

“哪怕……哪怕就当我是你身边的一只小猫，一只小狗……偶尔想起来，摸摸头，给一点点喜欢就好……别离开我……求你了……”

宁聂里齐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这番卑微到尘埃里的话彻底震住了。

她僵硬地被他抱着，颈窝处传来他温热的、带着湿意的呼吸，那哽咽的、绝望的哭腔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胤祉，脆弱，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

她的心像是被泡进了酸水里，又软又涩，涨得发疼。

那些关于选择、关于愧疚、关于不知所措的混乱情绪，在这一刻，都被他滚烫的眼泪和颤抖的拥抱冲刷得模糊不清。

她迟疑地、慢慢地抬起手，最终轻轻地回抱住了他，手掌在他微微颤抖的背上笨拙地、安抚地拍了两下。

脸颊下意识地蹭了蹭他微凉的侧脸，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和承诺：

“不会的……胤祉，我不会离开你的。所以……别难哭了，好不好？”

风吹过廊下，卷起两人的衣角，悄然无声。

此刻，什么大哥的告白，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理智和抉择，都被这个带着泪意的拥抱和那句心软的承诺暂时覆盖了。

只剩下怀里这个悲伤颤抖的少年，和一颗被搅得越发混乱、无所适从的少女心。

这纠缠不清的三角关系，似乎朝着更加复杂和难以收拾的方向，又深陷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