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马佳·宁聂里齐格29
宁聂里齐格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影决绝,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身后那两道目光。
一道是胤褆难以置信、带着灼人热度的惊讶与受伤;
另一道是胤祉看似缠绵悱恻、实则暗流汹涌的执着。
她怕自己多看一眼,那刚刚硬起的心肠又会瞬间软化。
看着她毫不留恋远去的背影,胤褆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闷痛难当。
他猛地将目光转向身旁的三弟胤祉,眼神锐利得像要剖开对方那副温良无害的表象。
刚才还好好的,他和宁聂里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几乎就要捅破,氛围好得让他心跳失序。
怎么和三弟单独说了几句话后,一切就都变了?宁聂里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再给他!
肯定是三弟说了什么!胤褆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心里涌起滔天的悔意——他就不该心软,不该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
胤祉敏锐地感受到大哥投来的、几乎带着实质重量的审视目光。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却是一片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无辜,甚至还带着一丝刚刚情绪激动后的脆弱痕迹,轻声唤道:“大哥……?”
那眼神清澈见底,仿佛完全不明白大哥为何用这种带着质问的眼神看自己,甚至还有些委屈,好像也在为宁聂里的突然离去而难过。
胤褆被他这纯然无辜的反应噎了一下,满腹的怀疑和怒火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发作。
他死死盯着胤祉看了几秒,最终只是重重哼了一声,铁青着脸,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胤褆的背影也消失在宫道尽头,胤祉脸上那层脆弱和无辜才慢慢褪去。
他站在原地,目光重新投向宁聂里齐格离开的方向,眼神深处是一片幽暗的、与他年纪不符的复杂情绪。
他轻轻抚过刚才宁聂里脸颊蹭过的侧脸,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点点温软湿润的触感和她承诺的余温。
“大哥……”他在心里无声地低语,带着一丝隐秘的、近乎冷酷的了然,
“对不住。可是……感情的事,有时候光靠光明正大是不够的。偶尔,也是需要一点……不择手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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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聂里齐格逃也似的回了马佳府,一头扎进自己的小院,宣布接下来她要闭关帮姐姐准备出嫁事宜,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
她是真的怕了,这一天天的,在两个皇子之间左右为难,心跳跟打鼓似的就没平复过。
再这么下去,她迟早得被这甜蜜又沉重的负担给逼疯。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无论宫里送来胤褆邀她去骑马的信,还是胤祉请她去品新茶的帖,统统被她用“姐姐出嫁在即,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这个无可指摘的理由给挡了回去。
一开始,两边还只是以为她真的忙,但几次三番之后,胤褆和胤祉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她这是在躲着他们呢!
这下,两位尊贵的皇子殿下谁都笑不出来了。
延禧宫里,胤褆烦躁得差点把弓拉断,对着木人桩砰砰砰地发泄精力,脑子里全是宁聂里最后那个决绝的背影和胤祉那张“无辜”的脸,越想越气闷。
钟粹宫内,胤祉对着棋盘也无心下子,平日里最能静心的书香也抚不平他心头的焦躁。
他摩挲着那对白玉叮当镯,眉头紧锁,人都不出现,他就算有千般算计万般手段,又该往哪里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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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就到了乌那希出嫁的前一天。
府里上下张灯结彩,喜庆忙碌,宁聂里齐格却独自一人坐在后花园的石凳上,托着腮,看着眼前开得正盛的花朵,心里莫名地有些郁郁寡欢。
姐姐乌那希从小就像小母亲一样照顾她、包容她,听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少女心事,给她出主意。
如今姐姐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离开这个家,去经营一个完全陌生的生活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茫然和失落包裹了她。
这个时代的女子,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出嫁,成为别人的妻子、母亲,就像额娘,就像嫂子,如今轮到了姐姐。
哥哥阿林早已成家立业,嫂子去年生下了马佳府的嫡长孙,重心自然都在自己的小家庭上;
弟弟莫德里一心扑在习武上,嚷嚷着将来要上战场博功名,像个皮猴子似的难得着家;
如今最贴心的姐姐也要走了……以后这府里,还能有谁像姐姐一样,毫无保留地听她絮叨,理解她的那些小心思呢?
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啊。
她对着冰冷的石桌发起了呆,眼神放空,周围的喧闹似乎都隔了一层膜,传不到她心里。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右肩膀。
宁聂里齐格下意识地向右回头望去——空空如也。
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带着点被捉弄的薄嗔,猛地将头转向左边。
视线还未完全聚焦,一束带着清新露水、开得正好、色彩缤纷的鲜花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眼帘,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馥郁的芬芳瞬间将她笼罩。
“哇!”宁聂里齐格惊喜地低呼一声,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顺着花束往后仰了仰头,想要看清这送花之人究竟是谁。
视线缓缓上移,越过那娇艳欲滴的花朵,映入眼帘的是挺括的靛蓝色衣袍,然后是线条流畅的下颌……
阳光从他身后倾泻而下,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一层温暖耀眼的光晕里,甚至能看清他鬓边被光线照得近乎透明的细小绒毛。
他微微低着头,那双总是锐利飞扬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专注地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只倒映出她一个人微微张着嘴、呆愣愣的模样。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模糊褪色,成了背景板,世界里只剩下他和她,还有那束突如其来的、灿烂的鲜花。
宁聂里齐格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然后又剧烈地跳动起来,速度快得让她头晕目眩,脸颊不受控制地、迅速地漫上滚烫的热度,连耳根都烧红了。
她甚至忘了呼吸。
胤褆看着她先是惊喜,然后呆住,紧接着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粉色,最后竟然开始微微憋气的傻样子,顿时慌了神。
他急忙放下花束,担忧地凑近了些,眉头紧蹙:“宁聂里?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和一丝紧张。
“啊?呃……我……”宁聂里齐格被他这么一问,才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傻到忘了呼吸!
她顿时又羞又窘,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永远不要出来见人才好!
为了掩饰这巨大的尴尬,她没好气地、几乎是抢一般地从胤褆手里夺过那束鲜花。
抱在怀里,低下头假装嗅花香,实则用花朵遮挡自己烧得厉害的脸颊,声音闷闷地从花束后传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可是马佳府的后院!你怎么进来的?”
胤褆见她似乎没事,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她鸵鸟般躲起来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语气也放松下来,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理直气壮:
“爷想进来,自然有爷的办法。再说……”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思念和一点点委屈,“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你了。宁聂里,我很想你。”
他向前微微倾身,试图捕捉她躲闪的目光:“既然你不愿意进宫去见我们,那我只好……自己出宫来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