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没官坐,那么谁也别想坐!
长安东郊,霹雳坊。
暮色沉降,宇文锏独坐案前,指尖轻敲桌案,发出沉闷的响声。
案上的灯烛如豆,就如他的心情摇曳不定,自从五年前,这座火药坊建成以来,作为火药坊唯一知道配方的人,他杀了很多人。
在火药坊的东边有一个山谷,里面有着上千具的累累白骨。
可今夜不同。
他终于算是解脱了。
他恨萧武,也恨圣人,也恨这个如同监狱般,进来后再一辈子也不可能出去的火药坊。
他微微颤抖的从胸口拿出一张满是折痕的纸张,上面的墨迹他看了无数遍:
【........改籍换名,甚至是一县县令,卢家都可一言可决,监正之子,已在范阳家塾安顿,待到成年,进士也是卢家一句话的事情,只待事成,您便可脱去这身桎梏,父子团聚。今夜子时,暗道便打通,你可直接从你院子那口井下去。自有人接应,外面快马已安顿好......阅后即焚。】
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世家的能力,皇帝也拿他们没办法的,至于会不会连坐军器监甲坊署霹雳坊的其他工匠,他不愿去想。
他最后看了一下纸条,并没有焚烧纸条,反而是拧开案上横刀刀柄,把纸条塞在里面,下定了最后决心。
至于不把纸条烧掉,总要防着一点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范阳卢家才是。
拿出案子下面的包袱,吹灭蜡烛,轻声轻脚的出去。
小篱笆院子的月光惨白,他看向篱笆院子周围,全都是一座座兵营,还有甲士在周围巡逻。
他来到井边,看到下方有着火光,还有井中圆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发一声的顺着井口下去......
长安,崔府。
与宇文锏同沐的惨白月光,渗过窗棂,在厅内投下刀劈般的影子。
七张紫檀木案围成半圆,每张案上搁着一盏未喝的茶,茶面凝着一层薄霜似的冷光。
门外,聋哑老仆垂首而立,如持盾般挡在门前,
厅内,七人静默。
“宗之不堪受辱........”崔禹锡指节泛白,拳头紧握,目光血红盯着李元纮。
此时他极为痛苦以及悔恨,七家子弟四十三人受辱。
唯有他儿子刚烈死了,你们家的那些废物为什么不死。
“啪!”
他将手拍在案上,茶盏一震。
“李元纮......”他嗓音嘶哑,“明天,今日受辱的全部去血溅玄武门,才能挽回我们世家名声!”
崔禹锡已经不管不顾了,反正他儿子死了,别人的儿子一样要死!
李元纮低下头不言语。
让士子去闹是他提议的,却大败溃输。
自己家里这些世家子弟在万众瞩目下,在张九龄引诱下,一个个都站在台上慷慨激昂,一副直接赴死的态度。
阴险的张九龄却不用肉刑,反而羞辱,这是他,以及在座的各位都没想到的。
名声,这如金子一般金贵的名声。
这是他们世家花了上千年建立起来的,现在几乎毁掉了一大半。。
当然,他也想狠心让外面那些子弟去死,但.......真的不能如此啊,
家族大了,这些全都是他们世家各个房的,真要全部死了,那么整个世家便全部乱了。
他爹在外地为一州刺史,你去逼他儿子死?
这还如何一致对外?
而且各家心思不一,很难齐心。
难啊!
“你们家的崔沔死了,博陵崔玄暐老爷子也死了!”
户部侍郎王丘看着崔禹锡,目光深陷,道:
“几乎可以认定是李牧的人动的手,把那些弟子都送回家吧,不要意气用事了!”
“三条路。“王丘嗓音沉冷,不容置疑。
“郑繇,你郑家掌漕运,毁其粮道,断江淮漕运,让长安先饿上三个月”。
国子祭酒郑繇目光沉凝,想到了家中那六个半疯半傻的子弟,最终点了点头。
“家中会派人去朔方,与默啜可汗达成默契.......”
“圣人.....真的是有些过分了!”
王丘目光如刀,作为户部侍郎的他,确实要给皇帝一点教训,
让他清楚的知道,世家的底线在哪里。
看向卢从愿等其他人,想到长安那些贱民,想到哭晕的王维,痴痴傻傻的王缙,想到他们父亲让自己照顾他们,心中再次发狠道:
“卢从愿,以及各家从明天开始熔炼铜钱,只进不出,”
“这七八年,长安的贱民过的太过安逸了!”
“我说完了,你们还有吗?”
王丘说完看向众人。
“找阿史那献和安忠敬,他们自从知道李牧回京便惶惶不可终日,害怕失了宠!”
“如今似乎被李三郎命令整训,李牧阅兵,南衙北衙也要大阅!”
“我们不少人也在其中,想办法灭一灭李牧威风!”
李元纮提议。
他与张九龄李牧争斗,是你死我活的争斗,必须要出全力。
现在第一局张九龄赢了,那么就要把招数全部用出来。
李牧说到底是外兵,他既然回来,这一路上能做的文章可就太多了。
不说其他,严令各个州府断供其粮草。
而且他的骄兵悍将这一路杀戮,稍微挑动便是乱兵,
那么,
引动其在关中作乱也是一个办法。
几个人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成了乱兵,那么关中之地的十六卫便有理由剿灭了。
就算李牧再得宠,但在长安首善之地,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
尤其是长安周围的兵马与李牧打起来才更好呢!
那就可以传信四方,定性李牧为叛贼,各地都来关中勤王......
毕竟这可是天下第一名将,朝廷十万大军打不过也能说的过去.......
那么,整个朝廷,便彻底大乱了。
而且,这还能为河北,河南他们的准备赢得时间。
“铁器是重中之重!”
“火药也是重中之重!”
“卢从愿,你那女婿岐王有没有其他心思?”
崔禹锡的儿子死了,此时对皇室恨入骨髓,他看向卢从愿,提议道。
李家本身内斗严重,他想要看看能否从内部下手,
今天他们也是渐渐看明白了。
张九龄只是李隆基推到前面的棋子,真正幕后是他。
这么多年一直打压士族,本来他们已经退让了,
但退让带来的却是穷追猛打,
现在把李牧调回来,很显然就是要向他们动手了,
必须要做万全准备,
可李氏如今深入人心,
而想要正统,那么便必须要为清君侧做准备。
这事他们太熟了。
当初能把李隆基推上去,现在也能把他拉下马来!
卢从愿目光微凝,说道:“我会让人去试探的!”
“但还需要多做几手准备,以防大变!”
“比如,张守珪这个死忠对我们后路威胁太大,东北方向也要派人去和那些奚族,契丹,渤海等人联络!”
“提前做好准备!”
在场众人对于大唐,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李隆基全力支持张九龄改革科举,这已经是事实上对他们宣战了。
官员选拔权,经典解释权,正统权,这本就是他们最最核心的利益。
既然李隆基如此不得‘民心’,那么,自有英雄重新收拾这大好河山。
没官坐,那么谁也别想好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