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一副合身的盔甲
这里是高级军官的临时住所和存放重要物资的地方
他推开一间房门，里面陈设简单，一张床榻，一张桌子，墙角堆放着几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包裹
裴昭解开其中一个包裹的绳索，掀开油布，露出里面一套保养得极好的明光铠
精钢打造的甲片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闪烁着冷冽的寒光，胸前巨大的护心镜光可鉴人，双肩的吞肩兽狰狞怒目，虽不及他常穿的那套历经战火洗礼、布满细微划痕的铠甲那般有煞气，但崭新而坚固，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冰冷气息
裴昭没有立刻让虺赦试穿。0~0,晓+税·蛧. -追!蕞\歆~璋~洁,他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虺赦的身形，目光如同尺子般丈量着她的肩宽、胸围、臂长和腰身。虺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了侧身，但并未躲闪
裴昭心中有了计划。他不再看虺赦，而是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套备用铠甲上。他动作麻利地将铠甲平铺在相对宽敞的地面上，然后从随身的工具囊中取出一把特制的、带着小钩和钳口的拆卸工具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动作异常精准、稳定、流畅。只见他熟练地用小钩挑开连接甲片的坚韧皮绳或金属铆钉的锁扣，动作轻柔而迅捷，肩甲、臂甲、胸甲背甲连接处的甲片被小心翼翼地取下。他一边拆解，一边不时抬头快速瞥一眼虺赦的身形，在心中默默计算着需要缩减的尺寸和需要加固的位置
拆下多余或位置不对的甲片后，裴昭又从另一个包裹里取出一些备用的、尺寸稍小的精钢甲片，以及柔韧的熟牛皮、加固用的铜钉和坚韧的皮绳。他半跪在地上开始重新拼合
他用坚韧的皮绳穿过新甲片的孔洞，按照计算好的位置，将它们与主体甲胄重新连接。!暁·税?宅¨ ?追+蕞~新+漳?踕￠在需要收紧的部位，他巧妙地增加了内衬的牛皮垫层，并用小铜钉固定
在需要支撑的关节处，他特意多缠了几道皮绳，确保灵活性的同时不失坚固；对于胸甲背甲这样需要贴合躯干的部分，他仔细调整了束带的位置和长度，预留了足够的收紧空间
他甚至还找来了两片大小合适的弧形小甲片，用特制的软皮内衬包裹后，巧妙地加装在胸甲内侧两侧的位置，以更好地适应虺赦相对单薄的胸膛轮廓
整个过程，裴昭全神贯注，心无旁骛。阳光从狭小的窗户透进来，照亮了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也照亮了他专注而认真的侧脸。金属甲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皮绳被拉紧时发出细微的“吱嘎”声，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虺赦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裴昭调整着冰冷的甲片。看着他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专注的思考和精密的计算
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冰冷的心湖里漾开一丝微澜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裴昭终于将最后一枚加固的铜钉敲实，用特制的油脂擦拭了一遍甲片连接处，并将所有束带调整到最佳长度后，一套被精心改造过的明光铠呈现在眼前
它依旧闪烁着精钢的寒芒，依旧带着武将甲胄的威严，但整体的线条明显更加紧凑、流畅，肩部不再宽大松垮，腰部束带的位置恰到好处，下摆也缩短到了合适的长度。虽然依旧带着冷硬的杀伐之气，却仿佛被赋予了新的、更贴合的形态
裴昭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他看着地上那套焕然一新的铠甲，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对自己的手艺，他向来有自信
“试试。+微,趣*小?税_ -埂`新/嶵?筷+”裴昭指了指地上的铠甲，语气依旧平淡。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扫过虺赦那始终带着戒备和疏离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靴子在那边，大小不合适的话跟我说。”
他指向墙角，那里放着一双他从军需处特意找来的、尺码明显偏小的制式军靴，皮革厚实，靴底钉着防滑的铁钉
这是他看几眼后猜出来的尺码，也不敢完全确定大小合不合适
说完，裴昭没有任何停留，转身便走出了房间，并顺手带上了房门。他知道虺赦很怪，似乎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和隐私感
裴昭不愿，也无需去窥探什么。给予对方足够的空间和尊重，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虺赦一人，以及地上那套散发着冷光、仿佛还带着裴昭指尖温度的铠甲，还有那双厚实的军靴
寂静无声
虺赦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动作。他的目光落在那套被精心改造过的明光铠上
甲片的寒光映在他幽深的瞳孔里。他缓缓蹲下身，伸出略显苍白的手指，轻轻拂过胸甲上那光滑冰冷的精钢表面，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凉意
他的目光顺着甲片的纹路移动，看到了那些为了收紧尺寸而巧妙增加的牛皮内衬，看到了那些为了更好贴合而调整过位置的束带孔，看到了肩部被细心修改过的弧度，也看到了胸甲内侧那两片被软皮包裹、显然是特意为她身形加装的弧形小甲片……
每一处改动，都凝聚着裴昭专注的目光和精密的计算，都体现着一种……他几乎从未感受过的、沉默而务实的关怀？或者，仅仅是因为阁老的命令的保护责任？
虺赦的手指微微停顿在胸甲内侧那柔软的皮衬上。触感温润，与冰冷的甲片形成奇异的对比。他眼中那层冰冷漠然，似乎在这一刻，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投入古井深潭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是触动？是困惑？还是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东西？无人知晓
他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手指停留在冰冷的铠甲上，窗外军营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过了许久，久到阳光在房间内移动了明显的角度，虺赦才缓缓站起身
他开始动作。她脱下了身上那套破烂不合身的皮甲，露出了里面同样是粗布、却洗得有些发白的短褐，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刻意的收敛和僵硬，仿佛不习惯在人前展露身体。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地上那套为他量身改造的明光铠
他摸索着束带的位置，一件件地将肩甲、臂甲、胸背甲穿戴起来。过程并不十分顺畅，毕竟他从未穿过如此精良复杂的甲胄
但裴昭的改造显然发挥了作用。当她费力地将最后一根系带在腰间束紧后，一种前所未有的贴合感包裹住了她的身体
肩甲稳稳地卡在肩头，不松不紧；胸甲完美地贴合着她的躯干轮廓，那两片加装的小甲片刚好填补了空隙，提供了额外的支撑和防护
腰间的束带勒紧后，将甲胄牢牢固定，不再晃荡
臂甲的长度也恰到好处，肘部的活动完全不受限制
下摆垂至大腿中部，既保护了要害，又不影响迈步
虽然精钢的重量依旧沉甸甸地压在肩上，但那份稳固、贴合、被严密保护的感觉，是他穿着那身破烂皮甲时从未有过的
她走到角落里那面蒙尘的铜镜前。镜中映出他模糊的身影
铠甲合身地勾勒出他略显单薄却异常挺拔的身姿，消弭了之前的滑稽感，反而赋予他一种冷冽、肃杀、如同出鞘利剑般的锋芒。虽然头盔未戴，长发依旧用布条随意束在脑后，但镜中之人，己与那个穿着不合身皮甲、沉默如影的“商人”虺赦，判若两人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依旧幽深，但似乎多了一丝……审视？或者别的什么？
他抬起手，屈伸了一下手指，感受着臂甲关节处精良的咬合带来的灵活。他微微侧身，镜中的影像也随之转动
又过了片刻，他才弯下腰，拿起那双厚实的军靴换上。靴子大小正合适，厚实的皮革包裹住小腿，靴底的铁钉踩在夯实的泥地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穿戴整齐的虺赦，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被冰冷甲胄包裹的身影，眼中那丝细微的波动己归于沉寂，重新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冰冷漠然。他转身，推开了房门
门外，裴昭正背对着房门，负手而立，眺望着军营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走出来的虺赦身上时，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亮光，随即化为一深深的自豪和满意
好！非常好！
眼前的虺赦，如同脱胎换骨。那身被他亲手改造过的明光铠，完美地贴合着她的身形，消弭了所有的不协调。肩甲、胸甲、臂甲、束腰、下摆……每一处都恰到好处，既展现了明光铠本身的威武与防护力，又丝毫不显臃肿或拖沓
他微微颔首，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
“正合适。”裴昭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这简单的三个字，己是对他手艺和判断的最高肯定
就在这时，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在军营上空响起，紧接着是各营队正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开饭喽——！”
“肉管够！酒管够！吃饱喝足好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