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貂皮大衣案

第一百一十章貂皮大衣案

棺材,被缓缓放进了坑里。

张老太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紧张地看着她。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站在坟坑边上,闭上眼睛,双手握着十字架放在胸前,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她说的不是中文,我听不懂。

但是,没有人去打断她。

等她念完了,她睁开眼,把那个木头十字架,轻轻地放在了坟头上。

然后,她转过身,对着所有帮忙的村民,深深地鞠了一躬。

填土,封坟。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事情了结,人群渐渐散去。

王师傅的婆娘和他儿子,朝着我和我爷这边就走了过来,走到跟前,“噗通”一下就要往下跪。

我爷眼疾手快,一把就给搀住了。

“使不得!”

王师傅的婆娘哭得眼睛都肿了,她抓着我爷的袖子。

“王大爷,谢谢您,谢谢您给俺家老王超度了!”

“要不是您,他走得都不安生!”

她儿子也在旁边,一个劲儿地鞠躬。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孙寡妇出门前塞给我的。

“婶子,擦擦吧。”

回村的路上,邻村的村长,一个五十多岁的黑脸汉子,一直跟在我爷身边。

“王大爷,今天这事儿,我们全村人都看见了!”

他搓着手,态度恭敬得不行。

“以后,我们村要是有这种事,全听您的安排!您说咋办,我们就咋办!”

刘阴阳也跟在后面,他那张脸上的敬畏,是装不出来的。

“王大爷,我……我刘半瓶算是彻底服了!”

“您那才是真本事!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在您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以后,我能跟着您学点皮毛不?我不求别的,能学个一招半式,就够我受用一辈子了!”

我爷没搭理他们,只是闷着头抽烟。

我跟在他旁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爷,这事儿,就算彻底解决了呗?”

我爷停下脚步,他抬头,看着远处那个山坳口的方向。

雪还在下。

他伸出手,在我脑袋上摸了摸。

这个动作,他好多年没做过了。

“解决了?”

他动静很轻。

“傻小子,这路煞,只是暂时给镇住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十年一轮回。”

我爷吐出一口烟。

“今天是用王师傅的命,补了十年前的数。再过十年,它还得出来找个说法。”

“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得正儿八经祭路。”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把这些话全都记在了心里。

“再过十年,你也能办这事儿了!到时候爷教你个高级活儿,叫‘借运开路’!”

我看着我爷走在前面的背影。

我忽然觉得,干我们这行,出马看事,不光是跟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打交道。

更是护着这一个个村子里,那股子最实在,最热乎的人情味。

我爷走远了几步,回头喊我。

“磨蹭啥呢?回家吃饭了!”

正月十八,年味还没散干净。

我准备在家里再吃一顿团圆饭,就回学校去了。

毕竟我是班干部,要提前几天回去准备。

孙寡妇在厨房里哼着小曲儿,我和着面,准备包酸菜馅的饺子。

堂屋的炉子烧得旺,我爷刚给堂口上了香。

院门外,一阵刺耳的刹车动静划破了村子的宁静。

我手上沾着面粉,探头往窗外看了一眼,是辆警车。

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急匆匆地就往院里闯。

是东山区分局的李队。

去年他辖区一个工地闹鬼,工人天天梦见死人,最后是我爷出马,查出来是有人图省事,把一口没迁走的老棺材给埋在了地基底下。

算是个老熟人了。

“王大爷!”

李队搓着手就进了屋,他脸上眼窝都陷下去了,嘴唇干得起皮。

他一进门,看见我爷,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

“王大爷!求您,再帮我一回!”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夫妻合照,递到我爷面前。

“王大爷,您给看看。东山区一对年轻夫妻,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家属都快急疯了!”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那张照片。

男的挺精神,女的长得也好看,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那毛色,在照片里都油光发亮的。

“这俩人是南方做服装生意的,辽源人。”

李队喘着粗气,继续说。

“腊月二十八,还给女方的妈打电话,说生意不错,买了件新貂皮,正月十五就回来过年。”

“结果呢?”

我爷拿着照片问。

“结果十五当天,人没到,手机也关机了。我们一路调查走访,有人看见他俩打车进了东山区,然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出来过。”

“最邪乎的是,那女方的妈,这几天天天做噩梦!”

“梦见她闺女,就穿着照片上这身黑貂,七窍流血地抓着她的手,嘴里就喊一句话。”

“喊什么?”听了李队说女方托梦,我爷邹起眉头。

“‘妈,我的貂皮被人抢了’!”

我爷没急着说话。

他走到堂口前面,恭恭敬敬地把照片立在了供桌上。

然后,他点了三炷香,插进香炉里。

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只有炉子里柴火“噼啪”的动静。

那三炷香,刚烧了不到一半。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香头冒出的青烟,不往上飘,反而扭曲着,直直地朝着那张照片就扑了过去。

更邪门的是,香炉里那些烧完的香灰,突然“簌簌”地往下掉,在香炉底积了薄薄一层。

我手腕上,常九红那股子清冷的气息动了动。

“有死气。”

她的念头很清晰。

“人是被害了,怨气就附在那件貂皮上,所以才能托梦给自己的亲妈。”

我爷转过身,他看着李队,长长地叹了口长气。

“李队,我也不跟你绕弯子。”

“这夫妻俩,怕是已经没了。”

李队那张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一下子变得更白了。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爷。

“王大爷,这……这不能吧?我们连尸体都没找到……”

“我刚才上香,问了堂口上的老仙儿。”

我爷指了指那三炷烟雾缭绕的香。

“香灰落地,是断了。烟扑照片,是魂附其上。”

“这都是明明白白的信号,人,回不来了。”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你说的那个梦。我家老仙暗示,这人应该是在饭店被害了。”

我爷走到他面前,把那张照片从证物袋里抽出来,递给他。

“你现在,立刻派人,把东山区所有带‘油烟’的地方,都翻个底朝天!”

“饭店后厨、烧烤店的排烟道、废弃的食堂……一个都别放过!”

李队拿着那张照片,为难地说道。

“王大爷……这……这范围也太大了,我们人手不够,这么没头苍蝇地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那就没办法了。”

我爷重新坐回炕上,端起了酒杯。

“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要么,你们就等着尸体自己臭了,让人发现。”

“要么,就信我一回。”

李队站在原地,他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最后,他一咬牙。

“行!”

“王大爷,我信你!”

他拿着照片,转身就往外走。

“我这就回去安排人手!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查!”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爷。

“王大爷,要是……要是找到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爷只回了一句:“找到了,再来找我。”

李队重重地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就上了车,警车掉了个头,一脚油门就消失在了村口。

孙寡妇从厨房里探出头,小声问。

“他爷,又出人命了?”

我爷没回答,只是转头问我。

“向海,面和好了没?”

“和好了,爷。”

“那就包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