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血染棱堡
清军动了。
觉罗巴哈纳督率着汉军旗重步兵，如同缓慢移动的铁甲丛林。巨大的楯车被数十名壮汉推动着，湿透的厚牛皮在阳光下反射着油腻的光。楯车之后，是扛着土袋的填壕队，再后则是手持巨盾、腰挎顺刀的重甲步兵。整个阵型笨重却带着一股沉沉的压迫感，踏得大地闷响。更西侧，数千科尔沁蒙古骑兵如同狼群般游弋，马蹄轻快，弯弓在手，锐利的目光紧锁着棱堡侧翼的射击孔。
“稳住！听号令！”赵铁鹰的声音通过堡内特制的传声筒，低沉而清晰地传遍各棱堡的指挥哨位。他的命令如同磐石，压下了守军初次面对大军压境的紧张。玄甲卫拄着陌刀，铁塔般的身躯在垛口后纹丝不动。神机营的炮手、鸟铳手伏在射击位后，呼吸平稳，手指稳稳搭在扳机或火绳上，黑洞洞的炮口、铳管随着清军的移动而微调。
“呜——嗡——”清军阵中响起苍凉的牛角号。\墈?书/屋*晓￠说_蛧~ ^勉.肺?悦^读`最前方的楯车在距离壕沟约百步处停下，掩护着后面的填壕队。扛着土袋的汉军旗兵如同蚂蚁出巢，在军官的皮鞭和呵斥下，嚎叫着冲出楯车的掩护，扑向深深的壕沟！
“放！”赵铁鹰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
轰！轰！轰！轰！
镇虏堡正面的两个主棱堡和侧翼突出部的一个小棱堡，近二十门佛朗机炮、虎蹲炮同时发出了震天的怒吼！炮口喷吐出数尺长的橘红色火舌，浓烈的硝烟瞬间弥漫！沉重的实心铁弹和致命的霰弹（铁砂、碎石）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砸入清军阵中！
噗噗噗！咔嚓！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一瞬。
冲在最前面的填壕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实心弹砸入人群，瞬间将人体撕裂，带起一片残肢断臂和冲天的血雾！霰弹则如同死亡的铁雨，覆盖了更大的范围，楯车后的重步兵和填壕兵身上爆开无数血花，惨叫着栽倒！坚固的双层棉甲镶铁叶，在近距离的炮火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仅仅一轮齐射，清军填壕的锋矢就被硬生生抹去了一大块！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和破碎的土袋，洒满了壕沟边缘。¨c*h*a`n/g~k`a¨n`s~h-u·.?c¨o,m,侥幸未死的填壕兵被这地狱般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地向后溃逃，甚至冲乱了后续的重步兵阵型。
“不许退！给老子冲！后退者斩！”觉罗巴哈纳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挥舞着长刀嘶吼，亲兵督战队刀出鞘，砍翻了几个溃兵。在死亡的威胁下，第二波填壕兵又被驱赶上来，在炮火的间隙中，亡命地将土袋抛入壕沟。
“神机营！目标楯车后步兵！自由射击！”赵铁鹰的命令紧随而至。
砰！砰！砰！砰！
早己蓄势待发的数百名鸟铳手和几十名燧发枪手，依托射击孔，开始了精准而致命的点名射击！铅弹呼啸着越过楯车不算太高的顶部，或者从侧面缝隙钻入，狠狠咬在那些试图掩护填壕或弹压溃兵的清军重步兵身上！
惨叫声此起彼伏！楯车能挡住正面的首射，却挡不住来自头顶和侧上方棱堡的交叉火力！清军如同被关进了屠宰场，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
“蒙古骑！袭扰西翼！”多尔衮在后方看得脸色铁青，立刻下令。
呜呜的号角声变调。游弋的数千蒙古骑兵如同得到指令的狼群，猛地加速！他们分成数股，如同灰色的旋风，高速扑向镇虏堡防御相对薄弱的西侧棱堡！精湛的马术让他们在奔驰中稳稳开弓！
崩！崩！崩！
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抛射向棱堡西墙！箭矢钉在包砖的堡墙上，发出笃笃的闷响，少数越过垛口落入堡内，引起几声闷哼和骚动。
“西翼守军！举盾！火铳手，目标骑射手，五十步内自由射击！炮位，霰弹预备，驱散其集群！”负责西翼指挥的玄甲卫千户沉着下令。守军士兵迅速举起旁牌（大盾）掩护，火铳手则冷静地瞄准那些试图靠近抛射的骑兵。
砰！砰！砰！
燧发枪清脆的响声格外突出。冲得最近、试图以精准抛射压制守军的几十名蒙古骑兵，如同下饺子般栽落马下！京营鸟铳的齐射也形成了一道火力网，迫使蒙古骑兵不敢过于靠近，抛射的箭雨变得稀疏且威力大减。当一小股悍不畏死的蒙古骑兵试图冲击到更近处时，棱堡上一门虎蹲炮喷吐出致命的霰弹，瞬间将这股骑兵连人带马扫倒一片！
蒙古骑的袭扰，在棱堡严密的交叉火力和新式火器的打击下，收效甚微，反而折损了不少人马。
正面战场上，惨烈的填壕仍在继续。清军如同在血池中跋涉，每填平一小段壕沟，都要付出数十乃至上百条人命。尸体和土袋混杂着，渐渐将一段段壕沟垫高。觉罗巴哈纳双眼赤红，嗓子己经喊哑，他麾下的汉军旗伤亡惨重，士气濒临崩溃。
“镶白旗！正红旗！压上去！接替汉军旗，强攻登城！”多尔衮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了总攻的命令！他知道，再耗下去，士气就彻底垮了。必须用八旗精锐的悍勇，撕开这铁壁！
阿济格和多铎早己等得不耐烦，闻令如同出闸猛虎。
“镶白旗的巴图鲁！随本王杀！”阿济格挥舞着长刀，一马当先。
“正红旗！破堡！赏千金！”多铎厉声高呼。
两支最精锐的满洲旗兵，如同两股黑色的钢铁洪流，踏着汉军旗用尸体铺就的道路，越过被填平的部分壕沟，嚎叫着扑向镇虏堡低矮却致命的堡墙！云梯被竖起，悍不畏死的八旗重甲步兵口衔利刃，开始攀爬！
真正的考验，降临在镇虏堡守军头上！赵铁鹰覆面甲下的嘴角，抿成了一条冰冷的首线。他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