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宫心计初现
后宫之中,日子按着刻板的宫规缓缓流淌。只是这看似平静的深潭下,因新晋妃嫔们的性情与背景,悄然生出了微澜。
长春宫主殿,贤妃孙若薇的居所,陈设典雅,熏香袅袅。她身着杏子黄缠枝莲纹常服,正端坐案前,临摹着一幅工笔花鸟。
姿态端庄,下笔一丝不苟,力求完美。贴身宫女翠竹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娘娘,尚宫局陈尚宫来了,问娘娘对秋日宫宴的章程有何示下。”
孙若薇头也未抬,声音温和却带着疏离:“陈尚宫是宫里的老人了,规矩礼数比本宫懂得多,按旧例办便是,不必事事来问。只提醒一句,莫要过于奢靡,陛下倡俭,需得留心。”
“是。”翠竹应声退下。
孙若薇搁下笔,看着画中栩栩如生的雀鸟,眼神却有些飘忽。
兄长孙可望自她封妃后,书信中总隐晦提及朝局,尤其对义兄李定国晋封滇国公、手握重兵颇有微词。
她虽在深宫,也知江南清丈风波,兄长似与一些江南官员走动颇密。?s+h_u.x.i?a\n!g_t.x′t¢.-c?o_m~这让她心中隐忧,更谨言慎行,唯恐行差踏错,给家族和兄长招祸。
翊坤宫东配殿的气氛则截然不同。
昭仪马婉如刚练完一套拳脚,额角带着薄汗,正用布巾擦拭。
她穿着简便的窄袖襦裙,行动间带着一股利落劲儿,与周遭精致的宫廷陈设有些格格不入。侍女云英捧着一叠新到的湖绉料子,愁眉苦脸:“娘娘,尚宫局送来的秋装料子,都是时兴的花样。可您总嫌繁复,不肯多做...陈尚宫那边怕又要说道了。”
马婉如浑不在意,拿起一块天青色素锦:“这颜色清爽,做身利落的骑装样式便好,绣几根墨竹足矣。整日里宽袍大袖,行动不便。”
她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一株遒劲的古松,想起石砫的群山和祖母在校场上的身影,轻声道:“云英,你说祖母此刻在做什么?是在练兵,还是在看邸报?”
云英笑道:“忠贞侯定是惦记着娘娘呢。前日家书里不是还说,让娘娘谨记‘持身以正’,莫要卷入那些...嗯...是非中去。·比?奇¢中\文.徃/ ^勉¨沸¢跃/黩,”她小心地没提“争宠”二字。
马婉如点点头,眼神清澈:“祖母放心,这宫里的弯弯绕绕,我不懂,也不想懂。做好本分便是。”
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前日路过御花园西边那口井,井栏似乎有些松动,得提醒尚宫局派人修葺,莫要出了差池。”
储秀宫的气氛则更为微妙。婕妤周若兰坐于主殿,看着妹妹周美人周若梅送来的新绣香囊,针脚细密,牡丹图案栩栩如生,赞道:“妹妹的女红越发精进了。”
周若梅坐在下首,撇了撇嘴,语气带着不甘:“再好又有何用?比不得人家将门虎女,会耍拳脚,能得陛下另眼相看。”
她指的是马婉如简朴利落的风格在尚宫局引来的非议,以及皇帝对此并未表态的态度。
周若兰蹙眉,放下香囊:“妹妹慎言!马昭仪是忠贞侯之后,家风如此,陛下自有圣断。你我姐妹同在储秀宫,更应谨守本分,莫要妄议她人,徒惹是非。”
“本分?我的本分就是做个不上不下的美人?”
周若梅眼圈微红,“姐姐是婕妤,主位一宫,自然处处得体。可我...祖父信中问起,我都不知如何回禀!江南清丈,家里田产...怕是也...”她没再说下去,眼中满是委屈和对未来的迷茫。
周若兰心中也是一沉。
家中来信隐晦提及清丈的压力,祖父希望她们能在宫中有所作为,至少保住家族体面。
她拉起妹妹的手,柔声劝慰:“梅儿,宫中日子还长。安分守己,侍奉好陛下,方是正途。急功近利,反易招祸。江南的事...非我们能置喙,相信陛下圣明,自有公断。”
话虽如此,她眉宇间也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虑。
这日午后,御花园金鱼池畔。贤妃孙若薇在宫女簇拥下赏菊,恰好遇见带着侍女散步的昭仪马婉如。孙若薇端坐亭中,仪态万方。
马婉如则站在池边,正指着池水对云英说着什么,身姿挺拔。
“马昭仪好兴致。”孙若薇微笑着招呼,语气温婉得体。
马婉如闻声转身,行了个简礼:“见过贤妃娘娘。臣妾看这池边护栏有几处朽了,正想让云英去禀告尚宫局修缮,免得哪个不当心落水。”
孙若薇微微一怔,没想到马婉如关注的是这个,颔首道:“昭仪心细,所言甚是。”
她目光落在马婉如因走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清澈坦然的眼眸上,心中暗忖:这位将门之女,倒真是心思单纯,与传闻中一般无二。只是在这深宫之中,这般性情,不知是福是祸。
两人不咸不淡地寒暄几句,便各自离去。
一次平常的相遇,却落入了远处假山后一双眼睛里——那是周若梅的贴身宫女。
不久,储秀宫西配殿便传出“马昭仪在贤妃娘娘面前指手画脚,毫无尊卑”的闲言碎语。
虽未掀起大浪,却如一颗小石子,在后宫平静的水面漾开了第一圈涟漪。
而此刻的乾清宫,朱慈炤正看着汪伟自江南送来的最新密报:苏州府清丈初步完成,查出隐田竟达原册三成!松江府阻力最大,数家豪绅负隅顽抗...他提笔朱批:“顽抗者,杀!田产分予赤贫!进度不可缓!”
后宫妃嫔间的小小波澜,在他心中,远不及江南那关乎国运的土地变革来得重要。然他亦深知,子嗣,亦是国本。
是夜,他翻了贤妃孙若薇的牌子。长春宫烛火通明,孙若薇精心准备,侍奉得小心翼翼,心中既有期盼,亦有对家族未来的深深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