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镇魂村》
“小墨?真是你?” 堂屋门槛上坐着个佝偻的老太太,蓝布头巾下露出几缕灰白头发,是三婆。她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手里的针线筐“哐当”掉在地上,“你爹娘要是还在,见你回来……”
林墨喉头一紧。十二岁那年,他被城里的亲戚接走,临走前爹娘反复叮嘱:“别回头,别回来。” 可三个月前,他收到一封匿名信,信封上只有三个字:“镇魂村”,里面是半张泛黄的族谱,他的名字被红墨水圈住,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七月半,门开了。”
“三婆,村里现在还有多少人?” 林墨放下行李箱,院子里的石板缝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蒿草,西厢房的窗户纸破了个大洞,像只空洞的眼。
三婆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肉里:“走!现在就走!今晚是七月十西,‘它们’要出来了!”
晚饭时,三婆煮了碗鸡蛋面,筷子却始终没动。煤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摇晃,林墨瞥见她背后的老槐树影里,似乎有个穿红衣的女人,正踮着脚朝屋里看。
“三婆,那树……”
“别看!” 三婆猛地捂住他的眼睛,“那是‘槐娘’,专勾外乡人的魂。你爹娘就是……” 她突然住嘴,掀开后窗朝村口望了一眼,“糟了,‘守村人’没来换灯。”
镇魂村的规矩,村口老樟树下的长明灯必须彻夜亮着,由“守村人”每两个时辰添一次油。林墨跟着三婆往村口走,夜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脚下的石板路湿滑冰冷,仿佛刚下过雨,可天上明明挂着残月。^y/u`e¨d+u.d^i?.~c-o~m?
“咚、咚、咚。”
奇怪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像是有人在敲棺材板。三婆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给林墨:“含住这个,别说话。” 是块带着土腥味的墨锭。
长明灯果然灭了。老樟树下跪着个穿寿衣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个缺了口的陶碗,正往灯盏里倒着什么——不是灯油,是暗红色的液体,像血。
“李老西?你不是五年前就……” 三婆的声音发颤。
男人缓缓回头,脸烂得只剩半张,眼眶里没有眼珠,黑洞洞的窟窿对着他们:“三婆,我冷……你把‘引魂铃’借我玩玩呗?”
林墨的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嘴里的墨锭突然发烫。他想起族谱里的记载:“镇魂村,因明末清初‘张献忠屠川’而建,村民皆为亡魂之后,以墨为引,以铃镇魂……”
逃回三婆家时,林墨的衬衫己被冷汗浸透。三婆从炕洞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铜铃,铃舌是块月牙形的玉佩:“这就是引魂铃,你爹娘当年就是守铃人。”
据三婆说,镇魂村的人死后不能下葬,要装进“悬棺”挂在槐树上,魂魄会附在棺材上,靠长明灯和引魂铃镇压。可十年前一场山洪冲垮了祠堂,悬棺全掉进了村西的“忘川河”,从那以后,村里开始怪事不断。
“你爹娘为了护铃,被‘它们’拖进了河里……” 三婆的声音越来越低,“现在‘守村人’是李老西,可他早就不是人了。”
半夜,林墨被冻醒了。?秒/彰?踕-暁^说,惘! \首+发^窗户纸上有个巨大的影子,正用指甲刮玻璃:“小墨,开门呀,娘给你带了糖糕。”
是娘的声音!林墨差点就要去开门,却瞥见窗台上摆着的族谱——红墨水圈住的名字旁边,多了一行血字:“别信她,她没有影子。”
他猛地看向门缝,月光下,门外的“娘”果然没有影子!
七月十五,鬼门开。
林墨被一阵婴儿的哭声惊醒,声音是从忘川河方向传来的。他抓起引魂铃冲出门,三婆追出来喊:“别去!那是‘水猴子’在装娃娃!”
忘川河的河水是黑色的,河面上漂着无数白色的纸船,每个纸船上都点着一支蜡烛。哭声是从河中央那口最大的悬棺里传出来的,棺材盖裂了道缝,隐约能看见里面蜷缩着个穿红肚兜的婴儿。
“救我……” 婴儿突然睁开眼,眼珠是纯黑的,没有眼白。
林墨刚要伸手,手腕被人攥住。是个穿粗布短打的年轻人,脸上有道刀疤:“别碰!那是‘换命婴’,碰了就会被它缠上,替它死。”
“你是谁?” 林墨认出他是村口杂货铺的老板,白天还跟他买过烟。
“我是‘守村人’,” 年轻人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李老西是我爹,五年前他为了救我,把魂卖给了槐娘。” 他从怀里掏出个罗盘,指针正疯狂转动,“长明灯灭了,悬棺里的东西都要出来了,得赶紧去祠堂。”
祠堂的门是虚掩的,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地上躺着七八个村民,喉咙都被割开了,血流成河,正往供桌下渗。供桌上摆着个黑木匣子,里面空空如也。
“引魂铃的玉佩被偷了!” 刀疤脸脸色煞白,“没有玉佩,铃就没用了!”
林墨突然想起三婆给他的布包,里面除了墨锭,还有半块玉佩。他掏出来一对,正好合成一个完整的月牙。
“原来你就是‘铃主’!” 刀疤脸激动地抓住他的手,“族谱上说,只有林家后人能让铃认主!”
就在这时,供桌下传来“咔嚓”一声,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的干尸爬了出来,手里拿着个绣花鞋,鞋尖还滴着水——是娘当年最喜欢的那双红绣鞋!
“把玉佩……交出来……” 干尸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音,指甲突然变得半尺长,朝林墨抓来。
刀疤脸拉着林墨往祠堂后院跑,那里有个通往地下的密道。密道尽头是个石室,墙上刻满了镇魂咒,正中央摆着个巨大的墨砚,砚台里的墨汁还在冒着泡。
“这是‘镇魂砚’,” 刀疤脸点燃火把,“当年张献忠屠川时,有个道士用这砚台镇压了十万冤魂,镇魂村就是这么来的。可后来……”
“后来你们林家出了个叛徒,” 一个娇媚的声音从石门外传来,穿红衣的女人走了进来,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血肉,“他偷了砚台里的‘镇魂墨’,卖给了洋人,所以‘它们’才会跑出来。”
是槐娘!林墨突然想起族谱里的插图:一个穿官服的男人正把墨锭递给一个高鼻梁的洋人,旁边的槐树下,吊死了个穿红衣的女人。
“你是……”
“我是那个叛徒的女儿,” 槐娘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他为了荣华富贵,把我献祭给了槐树!我等了一百年,就是要让镇魂村的人都给我陪葬!”
石室外传来阵阵嘶吼,无数黑影正撞着石门,李老西的声音最清楚:“槐娘,让我进去!我要吃了那个林家小子!”
槐娘朝林墨扑来,指甲带着黑气。刀疤脸突然挡在他身前,被指甲刺穿了胸膛:“快……用墨锭……”
林墨想起三婆的话,把半块玉佩按进镇魂砚,又将含了一路的墨锭捏碎,混着血抹在引魂铃上。
“嗡——”
铃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槐娘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开始融化,化作无数黑色的虫子。石门外的黑影也像被无形的手撕碎,李老西的哀嚎声渐渐消失在夜雾里。
刀疤脸躺在地上,胸口的伤口正慢慢愈合:“我爹说……守村人就是要护着铃主……”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娃娃,“这是我妹妹,她出生时就死了,我把她的魂封在了娃娃里……”
第二天清晨,林墨站在村口,三婆提着篮子来送他:“走吧,别再回来了。” 老樟树下的长明灯重新亮了,石板路上的蒿草不知何时枯萎了,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三婆,这个给你。” 林墨把引魂铃塞进她手里,“我不是铃主,您才是。” 他昨晚在石室里看到了族谱的另一半,三婆的名字赫然在列——她是林家的远房表妹,当年为了掩护他爹娘,故意装疯卖傻留在村里。
三婆的眼泪掉在铃上,玉佩突然发出柔和的光。
林墨转身离开,这次他没有回头。走到山路口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铃声,还有三婆的声音,像年轻时一样清亮:“小墨,常回家看看啊!”
他笑着挥手,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注:本文纯属虚构(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