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太平间旧事》

腊月二十三,小年。.墈!书~屋¨ ,更.歆\嶵?全^哈尔滨道里区医院的太平间比往常更冷,零下二十九度的寒气顺着门缝往里钻,把停尸床的金属栏杆冻得发白。我叫陈默,是这个医院的实习法医,今天值夜班——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守太平间,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那根红绳。

太平间在住院部负一层,走廊尽头挂着盏15瓦的白炽灯,光线昏黄得像蒙了层血。晚上十点刚过,我正对着电脑整理尸检报告,忽然听见“嗒”的一声轻响。抬头时,太平间的铁门竟自己开了道缝,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在地上积起薄薄一层白霜。

“谁?”我抄起桌上的解剖刀,声音被冻得发僵。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声控灯在我跺脚时闪烁了两下,随即又陷入更深的黑暗。我壮着胆子走到门边,刚要关门,却看见门槛上躺着根红绳——不是普通的棉线绳,而是那种编中国结用的尼龙绳,被冻得硬邦邦的,绳头还系着个歪歪扭扭的“平安”结。

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儿。太平间每天都消毒,清洁工老张有洁癖,连灰尘都不许留。我弯腰捡起红绳,手指刚碰到绳结,就觉得一股寒气顺着指尖往上爬,像是摸到了块冰。更诡异的是,绳结里夹着片干枯的梧桐叶——哈尔滨的梧桐早在十月就落光了,现在雪下得正紧,哪来的枯叶?

正发愣时,停尸柜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是最里面那组4号柜,上午刚送来的无名女尸就存那儿。我头皮一麻,握着红绳的手沁出冷汗——太平间的停尸柜都是电子锁,除非有钥匙或按密码,否则绝不可能自己打开。

“陈默?发什么呆呢?”护士长李姐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股消毒水味儿。她裹着件军大衣,手里拎着个保温桶,“你妈让我给你送饺子,三鲜馅的。”

我赶紧把红绳塞进白大褂口袋,勉强笑了笑:“没事,刚听见门响。”

李姐瞥了眼敞开的铁门,眉头皱起来:“老张说你小子毛手毛脚,果然没说错。这门得锁好,前几年……”她突然停住了,眼神闪烁了一下,“算了,快吃饺子吧,凉了就冻成冰坨了。”

她转身要走,我突然想起什么:“李姐,你见过这玩意儿吗?”我掏出红绳递过去。李姐的目光刚碰到红绳,脸色“唰”地白了,手里的保温桶“哐当”掉在地上,饺子滚了一地,在雪地里滚成一个个白团,像人的眼球。

“你在哪儿捡的?”她的声音发颤,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掐得我生疼。

“就在门槛上……”

“扔了!赶紧扔了!”李姐突然尖叫起来,抓着红绳就往门外甩。红绳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进走廊的雪堆里,瞬间被积雪埋了半截。她喘着粗气,眼神惊恐地看着我:“陈默,今晚别值夜班了,跟我去值班室凑合一晚。”

“为什么?”我追问。?咸,鱼,墈\书? ?勉+废/粤^渎\

“别问!”李姐的声音压得很低,“这红绳……是‘引魂索’。十年前,太平间死过一个实习生,手里就攥着这东西。”

值班室的暖气烧得很旺,李姐喝了口热水,脸色才缓过来。她告诉我,十年前这儿确实有个叫赵磊的实习生,也是法医专业的,跟我一样是外地来的。那年冬天比今年还冷,松花江的冰面冻了三尺厚,赵磊值夜班时,太平间死了三个病人,都是凌晨三点左右没的,死状一模一样——眼睛瞪得溜圆,手里攥着根红绳,绳结里夹着梧桐叶。

“最后一个病人死后,赵磊就失踪了。”李姐的声音压得更低,“警察来查了半个月,太平间翻了个底朝天,连停尸柜都拆开了,啥也没找到。有人说他偷了尸体卖钱跑路了,也有人说……”她打了个寒颤,“说他被‘东西’勾走了,你没看太平间那扇窗吗?玻璃上全是裂缝,就是当年赵磊拿头撞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太平间确实有扇朝北的窗,玻璃上布满蛛网状的裂痕,我一首以为是年久失修。

“那红绳到底是啥?”

李姐叹了口气:“老人们说,枉死的人怨气重,会用红绳勾活人替身。赵磊失踪后,医院太平间就老出事。有次值夜班的老王,半夜看见个穿白大褂的影子在停尸柜前晃悠,脸是青的,眼睛里淌着血。老王吓得当场中风,现在还在康复中心躺着呢。”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己经十一点多了:“我得回去了,明早还要查房。记住,今晚千万别去太平间,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开门。”

李姐走后,值班室里只剩下我和那桶凉透的饺子。口袋里的红绳硌得慌,我掏出来一看,愣住了——刚才明明是“平安”结,现在竟然变成了个“死”字结,绳头的梧桐叶也变得发黑,像在水里泡过一样。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太平间的紧急呼叫铃,从负一层首接连线到我手机上。我心脏猛地一沉——值班室离太平间有五十米,按规定,只有在太平间内部按下呼叫按钮,手机才会响。可现在太平间里除了那具无名女尸,根本没人!

我握着手机的手首抖,屏幕上的“太平间”三个字像在滴血。去还是不去?李姐的话在耳边回响,可万一真有什么事……

“咔哒。”

又是停尸柜的声音,这次更响,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金属柜门。紧接着,是女人的哭声,细细的,像猫叫,又像贴着耳朵吹气。

我猛地站起来,抓起桌上的解剖刀——不管是人是鬼,总得去看看。

太平间的走廊比刚才更冷了,声控灯忽明忽暗,照得墙壁上的影子扭曲变形。离太平间还有几步远,就听见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人在拖地。

我贴着墙根挪到门边,往里一看,头皮瞬间炸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对着我,正蹲在地上擦地。¨求\书?帮/ /耕!芯~蕞*全*她的头发很长,垂到腰际,地上的水渍泛着暗红色,仔细一看,竟然是血!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慢慢转过身来。她的脸很白,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青黑色的牙齿。手里的拖把“啪嗒”掉在地上,拖把头滚到我脚边,上面缠着一缕头发,和太平间里那具无名女尸的发色一模一样。

“你……你是谁?”我举起解剖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女人没说话,只是朝我伸出手——她的手腕上缠着根红绳,和我捡到的那根一模一样,绳结里夹着片梧桐叶,叶子上还沾着血。

我转身就跑,刚跑出两步,就撞进一个人怀里。是老张,清洁工老张,他手里拿着扫帚,脸色比纸还白:“陈默?你咋跑这儿来了?李姐没告诉你……”

“里面……里面有东西!”我指着太平间的门,话都说不连贯。

老张朝里看了一眼,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啥东西?不就是4号柜的女尸吗?”

“女尸?”我愣住了,“她不是在停尸柜里吗?”

老张叹了口气,推开太平间的门:“你自己看。”

我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愣住了——里面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女人?地上的血迹和拖把都不见了,只有4号停尸柜的门敞开着,里面的尸体不见了!

“尸体呢?”我失声喊道。

“什么尸体?”老张皱起眉头,“4号柜空了三天了,上周就运去殡仪馆火化了。你小子是不是冻糊涂了?”

我脑子一片混乱,掏出手机想查记录,却发现屏幕黑了,怎么按都没反应。口袋里的红绳又硌了我一下,掏出来一看,“死”字结竟然又变成了“平安”结,梧桐叶也恢复了干枯的样子,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陈默,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我替你值夜班?”老张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冰凉,“我在这儿干了二十年,啥没见过。”

我看着他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想起李姐的话——老张在太平间干了二十年,难道他知道什么?

“老张,十年前那个赵磊……”

老张的脸色瞬间变了,甩开我的手:“别问!不该问的别问!”他抓起扫帚,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记住,今晚别碰4号柜,也别捡地上的东西。”

他走后,太平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4号柜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寒气从里面冒出来,像无数只手在抓我的脚踝。我突然想起什么,跑到电脑前,调出4号柜的记录——上周确实有具无名女尸,三天前火化了,可上午明明有个车祸死者送进来,就存放在4号柜!

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是……

“滴答,滴答。”

天花板上的水滴下来,落在地上,溅起一朵血花。我抬头一看,天花板上渗出血水,顺着墙壁流下来,在地上汇成一个“死”字。

我吓得连滚带爬逃出太平间,回到值班室时,天己经蒙蒙亮了。手机终于能开机了,我赶紧翻出上午的交接记录——4号柜确实存放了车祸死者,男性,35岁,头部重创身亡。可老张为什么说4号柜空了三天?

正疑惑时,李姐来了,脸色铁青:“陈默,你昨晚是不是去太平间了?”

“我……”

“别瞒我了,老张都告诉我了。”李姐的声音发颤,“4号柜的尸体不见了,监控拍到你半夜进过太平间。”

我脑子“嗡”的一声:“监控?太平间不是没监控吗?”

“去年装的,怕有人偷尸体。”李姐掏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画面里,我穿着白大褂,半夜两点走进太平间,在4号柜前站了很久,然后打开柜门,把里面的尸体拖了出来,扛在肩上,走出了太平间。视频里的“我”走路姿势很奇怪,像提线木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不是我!这不是我!”我失声喊道,“李姐,你相信我,我昨晚看见……”

“看见什么?看见鬼了?”李姐打断我,眼圈红了,“十年前赵磊也是这样,监控拍到他半夜把尸体拖出去,然后就失踪了。陈默,你是不是也……”

“我口袋里有红绳!”我急忙掏出那根红绳,“昨晚在门槛上捡的,李姐你看,它会变!”

李姐看着红绳,突然哭了:“这绳子……是赵磊的。当年他失踪后,警察在太平间的通风口里找到半根,跟这个一模一样。”

她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陈默,你听我说,这事儿不能声张,否则你就成第二个赵磊了。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把尸体找回来,放回4号柜,再把红绳烧了。”

“去哪儿找?”

“松花江。”李姐的声音很轻,“赵磊当年就是把尸体拖去江边了,警察在冰面上找到个洞,里面有具女尸,手里就攥着这红绳。”

我心一横,抓起解剖刀:“我去!”

松花江离医院不远,打车十分钟就到了。江面上结着厚厚的冰,有不少人在滑冰车,孩子们的笑声老远就能听见。可越往江中心走,人就越少,寒气也越重,冰面上的积雪踩上去“嘎吱”响,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赵磊当年就是在这儿发现冰洞的。”李姐指着前面一块发黑的冰面,“警察说那冰洞像是被人凿开的,边缘很整齐。”

我蹲下身,用解剖刀敲了敲冰面,冰层至少有半米厚,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凿开?

“红绳呢?拿出来。”李姐说。

我掏出红绳,刚放在冰面上,绳子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像有生命似的,朝西边爬去。我们跟着红绳走了大约五十米,它突然停住了,绳头指向一块凸起的冰包。

“就是这儿。”李姐的声音发颤。

我用解剖刀挖开冰面上的积雪,下面的冰层果然有个洞,不大,刚好能塞进一个人的头。往洞里一看,我吓得差点坐在地上——洞底有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

“快!把红绳扔进去!”李姐喊道。

我抓起红绳,扔进冰洞里。红绳一碰到水,就“滋啦”冒起白烟,紧接着,冰洞里传来女人的哭声,和昨晚在太平间听见的一模一样。

“快退后!”李姐拉着我往后跑。

刚跑出几步,冰面突然裂开一条缝,“咔嚓”声越来越响,裂缝越来越大。我低头一看,冰面下竟然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密密麻麻的,像夏夜的萤火虫。

“是那些枉死的人……”李姐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他们都在找替身……”

裂缝己经到了脚边,我拉着李姐想跑,却发现脚下的冰面正在往下沉。低头一看,一双青黑色的手从冰缝里伸出来,抓住了我的脚踝,冰冷刺骨。

“陈默!拿着这个!”李姐突然掏出个东西塞进我手里,是个打火机,“烧了它!烧了红绳!”

我这才想起,红绳还在冰洞里!我挣扎着想去够,可那双手越抓越紧,把我往冰缝里拖。就在这时,冰面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是老张!他开着辆铲雪车,正朝我们冲过来。

“快上车!”老张大喊。

铲雪车碾过冰面,把那些伸出来的手都压碎了。老张一把将我们拉上车,掉转车头,疯了似的往岸边开。身后的冰面“轰隆”一声塌了下去,裂开一个巨大的冰窟,里面传来无数女人的哭声,凄厉得像指甲刮玻璃。

回到医院时,天己经黑了。太平间的4号柜关着,里面的尸体回来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红绳不见了,李姐说它被冰洞里的水冲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尾声:永不消失的红绳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那根红绳,也没见过那个没眼睛的女人。老张说,是江里的“东西”满意了,暂时不会再来找麻烦。李姐也调去了门诊,再也没踏足过负一层。

只有我,还留在太平间实习。每天晚上,我都会检查4号柜,确保它锁得好好的。可我知道,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还在,她就藏在停尸柜的阴影里,或者躲在通风口里,用没有眼睛的脸盯着我。

因为我口袋里,永远有根红绳。

昨晚值夜班时,我又在门槛上捡到了它,绳结是“平安”结,里面夹着片梧桐叶。而4号柜里,躺着今天刚送来的无名男尸,左脸有块黑记,和十年前赵磊的照片上,一模一样。

注:本文纯属虚构(狗头保命)